弃城（四）

　　作者：李骏虎，山西洪洞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有长篇小说《奋斗期的爱情》《母系世家》等著作。《弃城》是一部抗战题材的中篇小说，2012年发表于《当代》。描写了阎锡山联共抗日又反共失败的部分史实。作者以独特的历史眼光，重新讲述了那个血与火的年代。那些牺牲和壮烈，那些亲情和温暖，无不荡气回肠、感人至深。
　　　　姬家的和娃腰里别着手枪，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千人马枪炮回来银鱼洼的事，关王庙地区的十几个村落都知道了，大家都觉得腰杆壮壮的。都听说正闹日本人，还没见过长啥样，只知道个子小，不知道是怎样青面獠牙的怪物，不由人不怕，如今和娃带着兵马回来，大伙儿心里就有了底。
　　　　第二天，穿湛蓝军装的征兵队就到了方圆村子里，领头的都是本地人，说着土话拉家常，宣传二战区的抗战政策，张贴《山西省优待抗战军人家属条例》。老百姓看见穿军装扛枪的穿着挺体面，家属也能跟上沾光，都愿意让娃娃跟上和娃去吃几天兵粮。两三天时间，姬中和就补充了一个连的子弟新兵，抽调几名好教官抓紧训练和学习。有几家乡绅富户和中和祖上有交情，看他这样“劫富济贫”，串联起来找中和评理，中和款待大家坐下喝茶，把从阎长官那里学来的道理讲给大家听：“日本人说话就来了，一来管你有钱没钱都要你的命，命只有一条。日本人来了，咱要保护自己，只能大家拼上命了。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人，是不是这个道理？“打日本要有兵，没钱的户多出人当兵，你们有钱的户多出钱出粮养兵，才能保护自己，才能保护自己的财产，是不是这个道理？“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你们好好想想。”
　　　　乡绅富户们无话可说，中和派人跟他们回去，把每户应出的粮食计算好，统一拉走。同时给各村都刷上标语：“贫富同是一个命，大家保护大家”、“有钱的出钱，大家拼命”等等。用了不到半个月就补充了一百多名新兵，解决了军粮问题，把各村子剩下的老弱妇孺全部搬进了堡子城，由杨文怀的保安团负责保护。
　　　　中和家境平常，没有余粮，只能多出人，让两个侄儿和一个外甥都当了兵。杨文怀悄悄问中和：“这么多年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你在太原城里也算个人物，就算不把老小都接到身边享福，也应该多寄些钱回来啊，怎么能让老妈和咱姐把日子过成这样？在关王庙地界，你姬家也算是世家啊。”
　　　　中和笑笑说：“就是被‘世家’害的，从我太爷爷那一辈儿就留下个祖训：‘深恩堪裕后，至孝在尊亲’，第一不用钱财孝敬长辈，第二不留财产给后辈。几辈子的规矩了，我怎么敢破啊。”杨文怀来了兴致问：“那到底是个什么故事呢？”中和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现在没心思想那些故事，等把日本人打跑了我抽空儿讲给你听。”文怀玩笑说：“你还卖关子，万一我殉国了，你讲给谁听？”中和说：“那没办法，我只能写张黄裱烧给你了。”都是枪林弹雨过来的，什么玩笑都敢开，谁也没想到会一语成谶。
　　　　解决了打仗的后顾之忧，中和带着营以上的军官把各个山头的路径踩了一遍，根据地势和自己对这块土地的了解把布防图进行了更细致的调整和修改，密报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阎长官指令：“务必扬我军善守之特长，保存实力，不得冒进，要根据有利之地形多修防守工事，捕捉机会，打击敌人。”中和抓紧进行了实际调整，机炮团就驻扎在自己出生的村子里，凭高临下，炮火可以覆盖整个银鱼洼；骑兵团驻扎在西面的缓坡上，那里水草丰茂，步兵进攻缺少隐蔽，骑兵顺坡冲锋势如破竹；步兵团配合工兵营在驻防的山头多修工事，以为长久之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