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城（三）

　　作者：李骏虎，山西洪洞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有长篇小说《奋斗期的爱情》《母系世家》等著作。《弃城》是一部抗战题材的中篇小说，2012年发表于《当代》。描写了阎锡山联共抗日又反共失败的部分史实。作者以独特的历史眼光，重新讲述了那个血与火的年代。那些牺牲和壮烈，那些亲情和温暖，无不荡气回肠、感人至深。
　　　　虽然自与日本人正面交战以来，连战连败，但在此危急的情势下，不得不筷子里面拔旗杆。因此检讨完毕，军官逐级提拔，姬中和就是在这个会议上由上校团长升为新编独立旅代理旅长。
　　　　宣读完新的任命，阎锡山瞄瞄大家，摆摆手说：“那还能咋？就这样先干着吧，军衔等军政部批下来再换，但有一句丑话我说在前头，战败的没份儿，战死的也没份儿，都给我多动脑子，活着打鬼子！”紧接着召开军事会议研究防区划分，最后剩下一些需要驻防的半沦陷县份，半天没人吭气，阎锡山从镜片里看人，眼神显然很不满意，姬中和是老汉儿贴身侍卫出身，此时率先打破沉默，起立报告：“卑职愿意驻防稷山和乡宁间的关王庙地区，率本部进入云丘山进行敌后游击！”所有人都觉得这一老一少在唱双簧，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不久日军进犯蒲县，姬中和率部随阎锡山到前线督战，战事依然不利，老汉儿为此写了一首诗：“前线督师到蒲城，东阳晋垣同告警。一区全军皆南撤，侧后兼顾不易行。”写在宣纸上，见中和侍立在侧，便送给他收藏留念。“中和呀，明天我取道大宁去吉县，你就去云丘山驻防吧，敌后战斗不易，多用脑子，记住利用地形多修工事，多防范，少出击。”中和刚要说话，参谋进来报告：“委员长来电！”阎锡山搁下笔说：“念！”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电令第二战区：对晋东南之敌应包围歼灭之；万一不能得手，须分向山地转进，全面游击，长期抗战；不准一兵渡过黄河。”电文对第二战区上报新任各级军官晋升军衔一事没有提及。
　　　　次日，阎锡山去了大宁，蒲县沦陷，姬中和即率部转稷山、乡宁之间的云丘山。
　　　　姬中和带领一个旅的人马开进马壁峪，指派少时玩伴杨文怀带着保安团一个营和工兵连顺着涧水先到堡子城收拾房舍，留下一个营在庙前驻防，自己带着骑兵团和机炮团直奔北峰。先头部队进入银鱼洼盆地，姬中和叫两位团长按照布防图各带部队进入防区加紧修建工事，自己和卫兵们骑马，带着两台吉普车上山接母亲。
　　　　一行人上到村口高坡，坡上两株千年白皮松婆娑招风，姬中和滚鞍下马，握着皮鞭踱步到树下，手抚树干仰望如盖巨冠许久，心中暗暗祈祷：“山神庇佑，如果鬼子胆敢来犯，必定全歼之，以捍卫乡梓，大捷后定在此处立碑纪念。”转眼眺望到银鱼洼北面山顶上的小村落，想到母亲思儿，一定又增添了白发，他的眼眶渐渐湿了。此处地势高，正当要冲，中和留下一个班做观察哨，带着副官和卫兵快马加鞭回到家中。
　　　　中和的姐姐就嫁在洼西的石头窑里，早有放羊的望见队伍进了洼，跑去给她报信，说肯定是和娃回来了，中和的姐就跑了几里山路来给母亲和嫂子帮厨。姬中和陪着村里的几位说话算数的男人吃完饭，喝着浓酽如血的大叶茶和他们商议把方圆几个村子往堡子城搬迁的事情，叔伯大哥们没见过日本人来，可他们愿意信和娃子的话：“和娃，你现在不是一般人了，凭你的本事，要把你妈和你哥你姐接到外面去享福一点问题也没有，难得你心里有乡亲邻居，愿意把大家都搬到堡子城保护起来，我们再不识字，这点道理能看清。和娃，你就别管了，我们走小路去各村子里通知人准备搬家。你和你妈坐着说话，我们就走呀。”
　　　　说走就走，姬中和送几位出了大门，一人手里塞了块银元做跑腿钱，说：“叫大家不用慌，十天半月的搬过去就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