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柳宗元到赵树理，文学如何“化陌生为熟悉”

　　上世纪40年代，赵树理以《小二黑结婚》《李有才板话》等作品，有力促进了文艺的大众化。80年后，他的文字依然如“清粼粼的水”，流淌在中国文学的河床深处，滋养着新时代文艺创作的根系。今天，如果重读赵树理，我们在读什么……
　　第四届全民阅读大会期间，“全民阅读大讲堂”邀请李敬泽、杨占平、马伯庸、樊登四位嘉宾围绕阅读、文化热点，带来4场主题讲座。其中，“如果赵树理有手机——从‘山药蛋派’到‘素人写作’和‘新大众文艺’”“赵树理的人生道路与文学成就”两场讲座于4月24日在山西大剧院大剧场举行，吸引了众多文学爱好者和市民前来聆听。

　　4月24日上午，李敬泽在山西大剧院大剧场作了题为《如果赵树理有手机：从“山药蛋派”到“素人写作”和“新大众文艺”》的专题讲座。他以唐代文学家柳宗元与现代小说家、“山药蛋派”创始人赵树理为双线，剖析了文学创作中“熟悉”与“陌生”的辩证关系，并探讨了数字时代下大众文化的新可能。
　　李敬泽以柳宗元的永州十年为例，解读了逆境对文学的重塑。柳宗元被贬永州，面对瘴疠之地与语言隔阂，起初深陷孤独，却在十年间以《永州八记》等作品将陌生山水化为精神故乡。“他让荒蛮的永州成为全中国读书人共情的文化符号，”李敬泽强调，“这是文学将‘陌生’转化为‘熟悉’的经典案例。”
　　与之呼应，韩愈贬谪潮州的经历同样印证了这一脉络。李敬泽指出，古代文人的贬谪不仅是个人命运的转折，更是一种“被迫的远行”，他们在陌生空间中迸发的创作力，成为中华文学的重要遗产。
　　转向现代，李敬泽将目光聚焦于“山药蛋派”创始人赵树理。与柳宗元的“由外向内”视角不同，赵树理始终深植于熟悉的乡村社会，通过《小二黑结婚》《李有才板话》等作品，从内部的视角展现了革命带来的巨大变革。“赵树理笔下没有陌生人，只有‘无人不晓’的乡里乡亲，”李敬泽分析，“他用农民的眼光看时代，让变革从土地中自然生长。”
　　这种“熟悉中的陌生化”成为赵树理的独特标签。李敬泽通过比较丁玲、周立波等作家的“外来者”视角，突出了赵树理的独特价值——赋予农民自我表达的能力，将革命叙事融入日常生活的细节之中。
　　演讲的高潮落在对当代媒介的思考。李敬泽提出假设：若赵树理有手机，他或将用短视频等方式传递农民的声音。在他看来，快板曾是李有才的“武器”，那么现在赵树理的“武器”可能是短视频，也就是说赵树理的理想——让普通人成为文化主体，正借由技术加速实现。
　　李敬泽进一步指出，柳宗元与赵树理虽相隔千年，却共同揭示了文学的本质：无论是将陌生转化为熟悉，还是在熟悉中开掘新意，核心皆是“人的觉醒”。而当下“素人写作”与“新大众文艺”的兴起，正是这一精神的延续。
　　讲座尾声，李敬泽呼吁重估“山药蛋派”的当代意义：赵树理若在今天，或许会拥抱新型传播媒介，但他的根仍扎在黄土里，因为文化的主体是广大人民，文化的力量来自广大的人民，广大人民不仅是文化的接受者，也是文化的创造者、传播者。
　　文学永远需要两种力量——远行的勇气与扎根的深情。这场讲座，不仅为“山药蛋派”作品注入了新解读，也为数字时代的文化创作提供了深刻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