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专家解读古画密码

　　对于传世的中国古画，你了解多少？实际上，在一些看似普通的细节中，常常隐藏着解读历史、文化的密码。最近，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故宫博物院研究馆员、浙江大学博士生导师余辉，就在其新作《了不起的中国画：清宫旧藏追踪录》中，选取多个古画案例，以独特视角对其中一些谜团进行了剖析。
《清明上河图》竟埋了“雷”
　　说起中国古画，绕不过《清明上河图》。很多人认为，该画描绘的是宋代繁华的商业社会。但余辉十几年来结合大量历史文献，与画作相互对比、印证，认为这幅画隐藏着诸多令人心惊肉跳的细节。
　　《东京梦华录》中记载，开封有一百二十坊，每一个坊都设有一个望火楼。但整个《清明上河图》中，却没有一座望火楼。唯一一座砖砌高台，改成了凉亭，楼下的营房也成了饭铺。再往前，一处官衙模样的建筑门口，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士兵在睡觉、发愣。在余辉看来，这些画面都展现出北宋冗官、冗兵、冗费的现状。
　　这样的细节还有很多，比如汴河上停泊着许多运粮漕船，但都是没有官员和士兵看守的私船。而事实上，宋太祖早就立下规矩，禁止运私粮。在画中的拱桥处，由于官员没有恪尽职守，一艘大船的桅杆马上就要撞到桥上；桥上，两边的占道经营造成了交通拥堵，一对文官武将彼此争吵、互不相让。城门口没有一个士兵把守，域外的骆驼商队长驱直入，开封成了不设防的城市。
　　在余辉看来，这些画中埋的“雷”都呈现出北宋当时的诸多社会弊病，作为宫廷画家的张择端作此长卷，意在向宋徽宗谏言。
《五牛图》的数字谜题
再说说另一幅知名古画《五牛图》。尽管这幅画上并没有画家的名款，但学界已公认，此画出自唐代宰相画家韩滉之手。
　　《五牛图》为何偏偏要画五头牛，而不是四头？六头？对于韩滉画五头牛的用意，学界一直争议不断。
　　有人认为，画中的五头牛是比喻韩滉一家几个兄弟，只有第五头牛戴着笼头，象征兄弟中只有韩滉自己效命朝廷，另外四个兄弟自由自在。
　　但余辉说，据考证，其实韩滉兄弟至少有七个，且个个在朝为官，这种说法显然不符合实际。
　　在余辉看来，韩滉在安史之乱后一步步登上政治舞台，在崇道崇佛的风气下，他内心怀揣着儒家治国的理念，意图有所作为。传统文化中，“五”与农业有关，如五谷、五果、五畜；从儒家思想上看，“五”与道德相关，五德即为温良恭俭让。因此，这幅画正是韩滉在婉转地表达自己重农重耕重社稷的儒家治国思想。
皇帝借画传达继位大事
　　对于普通读者来说，要想从古画欣赏中获得更多的艺术享受，余辉建议多去逛逛博物馆，多了解一些艺术史知识。如明宣宗朱瞻基所作的《瓜鼠图》，如果只看到了画中的苦瓜和老鼠，那是处于“看图说话”的层面；如果知道两者都有“多子”的意象，则进入到“看图讲知识”的层面；若将这幅画与久久无子的朱瞻基在1427年（登基的第三年）喜得一子的背景联系起来，就进入“看图揭秘”的层面，从而读懂作者借瓜鼠“多子”表达皇位继承有着落的喜悦之情。
　　与此类似的，还有五代南唐周文矩的《重屏会棋图》。从画面上看，只是四个男人在下棋，但这幅画其实是当时的南唐国主李璟命令周文矩所画，用来暗示“兄终弟及”的王位继承顺序。因为依照古人坐席以左为尊的次序，同榻而坐的两人，居观众左边的正是李璟本人，他右手边是二弟景遂。下棋的两人，位于左边的是三弟景达，右边是四弟景逿（dàng）。
　　怎么看出这画和王位有关呢？秘密就在棋盘上——除了对角线上两个占据星位的黑子，其余六颗摆出了一个残缺的北斗七星，最后将要补完七星的那颗黑棋正在景逿手中，而左下方守角的黑子，所处的正是被称为“帝星”的北极星位置。李璟手执记谱册，可以看出他对这个“棋局”颇为满意。四弟景逿执黑棋，是他摆出了北斗七星，代表着弟承兄位，将执行到最小的弟弟为止。不过这一计划最终宣告失败，李璟第六子李煜登上了皇位。
　　颇有戏剧性的是，这幅画的政治意味被宋太宗赵光义发现，在周文矩原作遗失后，赵光义命宫廷画家重摹了一幅——他急需一个“先例”，来证明自己继兄长之位的正统性。我们今天看到的《重屏会棋图》，就是宋代摹本。
据《中国科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