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0年04月08日] -- 生活晨报 -- 版次:[A11]

那些年,爱看“小人书”

  前不久,在朋友的书屋里看见久违的一摞“小人书”,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回忆。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对“小人书”有着特殊的感情。一分钱租一本书,能美滋滋地看上大半天。最难忘的是下午放学后,把书包一放,先去村外给牛羊割草。匆匆拢起一堆青草后,几个小伙伴就围靠在一棵大杨树下,捧起藏在口袋里的“小人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看完一本,再互换着看。直到暮色沉沉,对面河岸上响起了妈妈们高亢的呼喊声:“狗蛋……吃饭啦”“二娃,快回家”这才匆匆收好“小人书”,再拽几把青草添进筐里,赶着牛羊,赶紧回家。
    那时候,《三国演义》《地道战》《地雷战》《欧阳海之歌》《白毛女》《岳飞传》《大闹天宫》《东郭先生》《哪吒闹海》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小人书”。
    我常常盼望周日来临,不光不用去学校上课,还能得到母亲额外的奖赏。因我在家排行老幺,身体又瘦弱,母亲就会时不时瞒着哥哥姐姐们塞给我一毛钱,让我到苏堡集市上买根麻花或两个旋子(饼子)补补。
    那时候,一根麻花一毛钱,一个旋子五分钱。拿上留着母亲体温的几个钢镚,便如同过节一般快乐。但母亲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小儿子到集市上不肯到麻花、旋子摊子上去瞧一眼,看到热气腾腾的杂烂菜、豆腐菜锅子,也只是在旁边闻几鼻子香味,扭头便直奔苏堡戏院大门口。因为那里有个老大爷,摆着租看“小人书”的摊子。几个大木板子上陈列着的一排排“小人书”,才是我最美妙的精神食粮。
    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掏一分钱看一本“小人书”,我常常能坐上一下午,看四五本小人书。老大爷对我这个老主顾又很照顾,总共只收三分钱,还免费提供一罐头瓶开水。直到夕阳西下,我才饥肠辘辘、恋恋不舍地离开“小人书”摊子,掏五分钱买上一个旋子路上吃。
    我边走边看手里的旋子,虽然肚子咕咕直叫,可心里还在盘算着,要把旋子分成三份,母亲一份,跟我关系好的三哥一份,我自己一份。实在忍不住了,就先吃我的那一份,一会儿三哥的那份也下肚了,还没过村外的涧河,手里就只剩下母亲的那一份了。到家门口时,手上就连旋子渣都没有了。
    母亲会抽空低声问我:“旋子香吗?”
    “香!可我全吃了!下次一定给您留一半!”说着,我就把剩下的两分钱还给母亲。她摸摸我的头,用围裙擦擦眼角,又扭头忙这忙那去了。只是见到三哥时,我心里会有点愧疚,怎么没给他留一个旋子角呢?于是,我只好给他讲“小人书”故事作为补偿。
    不过这些小插曲很快被我刚装进脑子里的“小人书”故事冲淡了,匆匆扒拉几口小米饭,拿上一个煮红薯,便一溜烟跑到学校操场上给我那一群小伙伴讲述新故事了。被围在人群中间,绘声绘色讲“小人书”里的故事,那感觉真是好极了!
    这样的好日子持续了没多久。有一次,我在戏院门口的小板凳上看“小人书”时,被邻居大妈看见了,结果回家后就被母亲审问了一番。再后来,这一毛钱就彻底没有了。不过,母亲隔一段时间就会让我去做豆腐的人家割一块豆腐回来炖着吃,一家人的碗里,我总是会多几块。而且割豆腐的美差总会落在我的头上,每次,我端回来的豆腐都会少一两个角或一小块,母亲总是视而不见,从不责备我。
    有一天,不识字的母亲拿着一本被翻得破烂的《岳飞传》让我看,在阳光暖暖的午后,我趴在土坑的边沿上,手沾着唾沫一页一页翻,然后添油加醋地给母亲讲,讲到岳母给岳飞背上刺“精忠报国”的情节,母亲忽然抚着我的脊背,说:“岳飞妈可心疼了!”我说:“是给岳飞刺,又不是刺岳飞妈,岳飞疼才对!”母亲说:“傻儿子,你长大就懂了!”
    “小人书”一直伴随着我十五岁考上师范学校。1985年,我毕业后当上教师,每月能领到三十四元钱工资,交给母亲十元,留生活费十四元,还能剩十元钱。自己终于有钱了,我却再也找不见“小人书”了。
    前不久,在朋友家书堆中再见到“小人书”,我顿时眼前一亮,恍然回到了那个青涩、无忧、为了“小人书”魂牵梦萦的童年岁月。时间如流水般逝去,我对童年片段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唯有“小人书”是那样深刻而清晰。
  程洪俊(洪洞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