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座古墓揭开一段华夏文明融合历程

　　运城垣曲，亳清河畔，沉睡两千多年的西窑墓地因一次施工而重见天日。它的出现，为考古工作者验证史料中记载的一段政治博弈提供了珍贵的实物证据。
　　2019年，在运城市垣曲县皋落乡西窑村西南，该县经济开发区供水厂污水处理及工业用水综合项目的钻探工程正有序推进。当钻机钻到一定深度时，泥土中夹带着一些非同寻常的物品引起了施工人员的警觉。施工单位负责人当即联系了当地文物部门。
　　经过逐级上报，山西省考古研究院联合地方文物部门于同年12月对该地区进行了考古发掘。杨及耘、曹俊等考古工作者在山间冲击地带发掘出9座平面均呈长方形的竖穴土坑墓。这些墓葬分南北向（M1—M5）与东西向（M6—M9）两组，宛如两个时空的文明坐标，静静诉说着过往的故事。
　　考古工作者们怀着敬畏之心，小心翼翼地对每一座墓葬进行清理与发掘。
　　在发掘区西南，5座南北向墓葬虽因施工仅存墓底，但规制严谨的棺椁结构依然可辨。M1墓中，墓主人头北面东，腰佩青铜带钩，身旁陶鬲炊烟痕迹犹存，6件陶豆环列四周，7枚青灰色石圭如剑指苍穹。其中一件陶鬲绳纹密布，三足鼎立，再现了晋式陶器的古朴雄浑。M2出土的陶簋捉手高耸，盖顶锯齿纹如刻岁月年轮。M3双鬲并置的葬俗，更暗合晋人“事死如生”的信仰。
　　转向东北部，4座东西向墓葬揭开了更复杂的文明图景。M6虽遭盗扰，但残存的青铜剑寒光凛冽，剑格云雷纹盘旋如谜；两组十件石编磬规制严整，暗藏礼乐密码；79枚青铜椭圆环与56件鼓形铜管，昭示着墓主人不凡的身份。尤为珍贵的是，M6与M7两座中型墓成对分布，前者随葬兵器铜镞，后者出土嵌纹骨梳，考古专家推断此为大夫级的夫妻异穴合葬墓——这种头向东的葬俗，与晋人北首而眠的传统迥异，或属被晋国收编的皋落氏土著贵族。
　　通过陶器类型学比对，考古工作者将墓地年代锁定在春秋晚期。
　　据史料记载，西窑墓地所在的皋落，春秋中期之前属赤狄东山皋落氏地。公元前660年，晋国太子申生伐东山皋落氏得此地，属晋国。《左传》襄公元年（前572年）有“瓠丘”记载，杜预注：“瓠丘即壶丘，今山西垣曲东南约五十里。”所以，西窑墓地所在当属晋伐皋落后“瓠丘”之地。
　　西窑墓地如一部无字史书，南北向墓葬流淌着晋文化的血脉，东西向墓穴封存着皋落氏的族群记忆。当青铜编磬的余韵散入亳清河的风中，当陶鬲炊烟化作黄土下的碳粒，这段春秋晚期的文明交融史，正等待着更多人唤醒沉睡的真相。 记者 梁耀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