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5年10月27日] -- 智慧生活报 -- 版次:[A8]
闫菊兰

时光帧里山河暖

  奶奶的旧棉袄总带着河北乡下的潮土味,补丁领口磨得发亮,那是她舅母用粗麻布缀的。
  1918年,秋雾压着冀中平原,“大肚子”病 (血吸虫病)正吞噬村落。奶奶的爹肚子肿如水囊,娘气息细若游丝。七天后,邻居便用扁担挑着他们的草席走向乱葬岗。
  奶奶的舅舅按住哭嚎的她说:“这病是阎王爷下的帖,没钱没药,留不住人!”
  成了孤儿的奶奶投靠了她的舅舅,夜里听舅母抱怨:“多张嘴难过年”。奶奶偷偷藏起的娘的银镯子,最终还是被拿去换了玉米面。
  晚年的奶奶只要看见血吸虫病防治的新闻,总会攥紧手——仿佛要攥住当年“溜走”的爹娘。她常说:“那时候人穷,命比草贱,病来了只能等死。”
  在生命的长度上,我的姥姥与奶奶不一样,她仅活了32岁,唯一的小照被姥爷夹在旧本里,照片上梳细辫的她眼神怯生生,蓝布衫洗得发灰。
  1933年,齐齐哈尔雪灾,姥姥3岁就成了孤儿,饿极了就借着月光挖野菜根。
  8岁被接去当童养媳时,姥姥手里还攥着半块冻红薯,邻居一句 “就当多养只鸡”扎得她耳朵发烫。
  痨病(肺结核)在那时是绝症,姥姥15岁起接连生子,旧疾加体力透支,身子弱如枯草。
  姥爷揣着半年攒的钱冒雪抓药,药铺老板却推回钱:“这点钱连药渣都买不了。”
  姥爷好不容易求着药铺老板买到一些药渣,可姥姥已咳得说不出话,指缝渗血,药渣撒在雪地里——红的血、白的雪、褐的药,成了姥爷一辈子的痛。姥姥只想吃饱饭,却被苦难剥夺了活下去的资格。
  2003年,我刚穿上卫生监督制服不久。值班时接到社区传染病疑似病例报告,我和同事裹着雨衣踩着雨洼跑向居民楼,白大褂早被汗水浸透。门内传来孩子哭声,同事隔门递去牛奶说:“别怕,省里专家明天就到。”
  那一刻我懂了,不是病魔可怕,而是当年缺乏托住生命的力量,2003年的中国,已有建临时医院的速度、调物资的能力,国家成了最坚实的后盾。
  疫情期间,我作为党员在抗疫志愿书上按下红手印。督导发热门诊时,爱人来电说他和母亲核酸阳性,母亲却在那头喊:“别担心!社区送了退烧药,还有医生视频问诊!”后来隔着玻璃见母亲比“OK”手势,爱人提着贴有“安心居家,我们守护”的蔬菜包,我泪水夺眶而出。
  康复后,爱人成了社区志愿者:“姥姥没等来的药,奶奶没盼来的守护,咱得帮别人送到家。”看着医疗队驰援、方舱十天建成、疫苗免费送社区,我真切懂了“国家托底”不是空话。
  前几日整理老物件,我把奶奶的旧棉袄、姥姥的小照和我的防护服工作证并摆在阳光下:棉袄补丁藏着1918年的苦难,小照折痕锁着1933年的绝望,工作证印着新时代的安稳。
  奶奶的父母没等到血吸虫病被攻克,姥姥没见过吃饱饭的日子,但她们没见的光景,我们见了;她们没享受到的守护,我们接住了。如今我在老年大学学朗诵、摄影,总爱读家乡赞祖国,拍社区卫生服务站、送物资的志愿者、公园里晒太阳的老人——这些画面里,有奶奶盼的“病能治”,有姥姥求的“饭管饱”,更有祖国护着我们的岁岁平安。
  时光帧里,山河从积弱变富强,人心从绝望到安稳。我们与祖国同走的路,是对奶奶不甘、姥姥期盼的回答,更是对新时代国泰民安的见证。
  (作者为山西开放大学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