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已逝消防员的自白
五
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我高一的时候,继爷爷会突然病逝,离我而去。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我那善良而慈祥的继爷爷,就在我即将长大成人快能报答他的时候,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继爷爷的去世对我打击很大。我从小喜欢读书,不大喜欢和人打交道,喜欢沉浸在书的世界里,继爷爷的去世,让我心灰意冷,不想再上学,想到社会上学习一门技术,早点就业。但是,我小学时的校长高永宏老师,还有高中的老师们,都劝我还是要把高中读完,最好参军,这样可能对我方方面面的成长都有利。我听从了他们的教导,心怀感恩,终于读完了高中。毕业的那一年,我报名当兵,经过政审和体检顺利地参了军。一身戎装,一生荣光,实现了我的心之所向。
部队的经历,让我成长为一个更加坚强的人。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我,决心将回报社会和为人民服务作为自己的理想。退伍后,我选择加入杭州市消防救援队伍,成为一名光荣的消防员。
看着我穿上消防救援服,我的小学恩师高永宏和高中老师们都很开心,他们说:“你从小就热心助人,而且一心想报恩,回报社会,当了消防员,就更有能力和机会回报社会,回报人民,回报国家。”
六
我所在的单位是杭州市钱江消防救援站。我们是杭州市人民政府的专职消防队伍。能进入这样的单位,成为政府专职消防员,我感到非常自豪。可是不久,经过紧张的军训后,正式分配具体的班组和岗位时,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我被分配到后勤保障部门,安排到炊事班,被大家叫为“刘厨师”“刘管家”。
我十分郁闷,就去找消防站领导。领导很关心我,告诉我这只是分工不同,都是人民的消防救援事业,我们都在做为人民服务的工作。但我的心里很不服:“不握水枪握菜篮,不上前线掌厨刀,我算哪门子消防员?”领导长叹一声,说:“主要是考虑到你年纪最小,身体素质也一般。”我的脸至脖根一下子就红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低下了头。领导见我这个样子,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笑着说:“不要怕,以后有的是机会,只要你长大了,身体强健了,综合成绩超过队内平均成绩,换岗肯定可以的。”领导的这几句话,一下子就点亮了我的世界。我猛地抬起头,眼睛亮亮的,望着领导,使劲儿点了点头,就冲出了领导的办公室。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首先要做好我自己的本职工作,把后勤保障工作做扎实,给队友们采购好菜,营养搭配均衡,当好厨师,做好饭。然后,在此基础上,我要利用一切休息时间,严格要求自己去进行各种身体训练,争取在较短的时间,体能测试有大的提高和进步。
我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开始疯狂的训练。五千米的负重跑步、十层负重登楼、双手举木头、肩拉轮胎,别人训练一遍,我强迫自己训练三四遍,甚至十遍。尽管那些日子,我十分累、十分困,每天深夜一挨枕头就睡着,但是,第二天起床号一响,我又精神满满,斗志昂扬。就这样,我坚持天天训练,连节假日也不放过。因为从小就有些肥胖,很难瘦下来,所以,人们都叫我“小胖”。但经过一年的疯狂训练,我竟然成功减重30斤。终于在2020年10月,全队组织的岗位练兵考核中,我的成绩超过了队内平均成绩,通过考核,终于如愿以偿。
成为一线消防员后,我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整个人一下子就变了,心情开朗了,性格活泼了,做什么都特别有心劲儿。记得那是2022年2月初的一个深夜,那是一场艰巨的灭火任务,情况十分危急,最关键的是需要借助大量的天然水源来供水。可是河水里的各类杂物非常多,加之是深夜,行动不便,导致远程供水浮艇泵口时常被堵。看到这种场面,我主动请缨,毫不犹豫地跳入河中,奋力清污。尽管河水寒冷刺骨,但我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住,只有一刻不停地用力去清污,才能增加热能,扛住寒冷,就这样一泡就是几个小时。我的这一举动,让领导和队友们对我一下子刮目相看。就这样,在我正式成为一线消防员之后的三年里,我先后参与处置各类灭火救援任务300多次,营救人民群众30多人,并荣获杭州市消防救援支队灭火救援二等奖。
七
2022年6月9日,这是我在这个人世间最难忘的一天。
那年的初夏,我的心情一直很好,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工作出色,领导和队友们对我也很好,处处关心我,时时帮助我,让我在工作和生活中走的每一步都感到实在、沉稳、踏实,那真的是一个甜蜜而幸福的初夏。因为那一个初夏,我谈恋爱了,我有女朋友了。我们是异地恋,她远在重庆,我们是经过队友介绍认识的,尽管我们认识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是,我们很能谈得来。相同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紧紧地把我们联结在了一起。她叫李耐香,她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她,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成为我永远的初恋情人。
我为自己制定了一个幸福的计划。5月底,我就向站领导提前递交了7月份的请假报告。我计划请一个月的假,先回老家山西方山县看看,看看我小学、初中和高中的那些恩师们,看看村里过去帮助过我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看看村里一起上过学的同学们,然后再去重庆和我的初恋女友见面,想和她一起见见她的父母,和她一起逛逛重庆山城,游览一下长江三峡,看看乐山大佛,再到天府之国成都旅游几天。领导觉得很好,说:“小刘,你也该请假好好休息一下啦!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我们可都等着吃你的喜糖啊!”
可是……
2022年6月9日10时,位于杭州湾建材装饰城的互动冰雪文化旅游发展公司发生火灾,有好多人被困在里面。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我就知道是有警情了。警情就是命令,命令就是行动,行动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奔向灾情的第一现场。人民的生命与财产安全高于一切。警报迅速拉响。我作为钱江站头车的2号员,立刻响应,迅速准备,迅速上车,迅速随警出动,作为第一救援力量迅速抵达火灾现场。
浓黑的烟团在不断地翻滚、升腾、扩大、蔓延,肆意猖獗,犹如乌云遮住城市的天空。橘红色的火焰从庞大的高楼四处喷发、爆炸、突燃,像万箭穿心一样,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四处围满了观看的群众,仰起焦急的面孔,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不时地张合着,发出了茫然的喊叫声……
聚氨酯等保温材料剧烈燃烧,产生了大量的、浓烈的氰化物、一氧化碳等气体,这些气体都是易燃易爆、有毒有害的气体。
火势巨大。
火势迅猛。
情况十分危急。
大楼内部环境复杂,随时都会有继续发生爆炸的危险。
大楼内还有数名群众被困,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我来!我上!
我能冲进去!
我有三年的处置经历,我有数百次火灾救援的经验。
为了尽快找到已经失联的群众,我和队友们首先冲进了大楼,深入火场的内部进行救援。
我主动请缨,和攻坚组的队友们一起向前寻找火点,手握白雾冲枪,近距离直攻火团,直杀火焰。
被困群众的尖叫声、喘息声,都是对我们的呼救声和呼唤声。
哪里有,我们就奔向哪里。
哪里有,我们就冲向哪里。
哪里有,我们就杀向哪里。
哪里有,我们就站在哪里。
烈焰熏烤,高温扑面而来。整个市场几乎都被火焰吞噬,噼里啪啦的炸裂声响个不停,不时地有燃烧物坠落在地……
我和队友们一边搜寻起火点,一边救援被困群众……
密集作战。
连续作战。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我接到了现场指挥部的轮换命令,但被我坚决拒绝了。我大声嘶喊着:这里的情况我熟,现在用人紧张,我还能坚持!
随即,我又进入更深的火海实施救援……
很快,我发现空气呼吸瓶内的气体即将耗尽,我立刻出去更换空气呼吸瓶。在更换的片刻,我感到滚烫的汗水顺着我炽热的脸庞直流而下。我意识到了头发和背部已经有被火灼烧后的疼痛。我缓了一口气,转身又冲进了火场之中。正在我急忙抢救被困群众时,现场突然发生了二次大的爆炸。我和班长毛景荣正好位于爆炸点的下方,就在这一刹那,我和班长正要拉着被困群众转身而出时,巨大的爆炸声响了,很快,我就失去了知觉……
这个画面,成了我告别这个世界的最后定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