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桃树的春天

　　□ 长治中院 王臣霞
　　楼下有棵桃树，恰对着我家的窗户，每年花开时，嫣红的桃花如云锦一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大自然精心绘制了一幅画卷，却意外地掉落在了我的窗台，我爱极了那一片热烈的桃色，刚立春，我便迫切地等她归来。
　　可北方的春天孩子似的，捉摸不定，已经立春了，空气还夹着些寒冬的凛冽，枯黄的草皮蜷缩在冻土里没了伸展的勇气，小鸟也不似从前那般热闹，临近晌午才肯出来，喳喳地叫了几声，便匆匆返回巢里猫着，那棵桃树也不例外，灰褐色的皱皮紧紧包裹着娇嫩的芽苞，沉浸在冬眠的美梦中不愿醒来。
　　好在惊蛰前天气突然回暖，风也变得柔软，正午的阳光晒在身上，后背还会浸出一层密密的细汗，一直蜷缩在冻土里的枯草好像感觉到了温暖，紧赶着冒出几簇细小的尖芽，试探性地触碰着久违的春天。那桃树见此情形，也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从紧裹着的襁褓中放出些许微微鼓起的芽苞，等待更浓烈的春意到来。
　　回暖那天的傍晚时分，下了场雨，雨声很轻，空气中夹杂着一点湿润泥土的味道，那是独属于春的味道，我闻到了，那棵桃树也闻到了，它没有躲，还叫醒了更多的新芽，那些新芽很听话，全都静静地趴在枝丫上，等雨水为它们洗去积了一冬的尘土，紫红色的嫩尖儿在雨中微微颤动，像刚出襁褓的婴孩，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春天的温度。
　　没等我从发现一点春的喜悦中缓过神来，那场雨竟突然变成雪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原本跃跃欲试的芽苞此刻在寒风里被吹得摇头摆脑，我也站在冷风里缩着脖子，跺着脚，兀自感慨春天不易，路漫漫其修远兮。想到这些娇嫩的芽苞就要夭折在这突来的风雪中，我心痛不已，甚至做好了与之诀别的准备。
　　那棵桃树倒是乐观得很，全然不把这次寒流的挑衅放在眼里，像久经沙场的将军一般，泰然自若地指挥着新生的芽苞应对冷气的突然袭击，那些芽苞在枝丫上整齐列队，仰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吸吮着养分，尽管有些心急的芽苞不幸牺牲，剩下的却依然战士一样顽强地抗击着、战斗着。
　　雪下了整整一天，太阳才慢吞吞地透过云层洒下来，那棵桃树依旧挺立在窗前，枝丫上的芽苞经历了一场寒流的洗礼，显得更加成熟和坚韧，微风掠过时，新芽在枝头轻轻叩击，像在吹响胜利的号角，高调地向世界宣告着它们的胜利。
　　那一刻，我又爱上了那棵桃树，不是因为它怒放的花朵，粉色焰火般装点了我的窗台，而是它憋足了劲儿，把希望一点一点钉进冻土里，用近乎暴烈的方式诠释生命真谛的勇气。
　　此刻，风雪已去，春天也站稳了脚跟，那棵桃树依旧站在那里，它还在等，等着属于它的拼命迸发生机的最后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