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表里秀诗心一片丹——前贤咏晋留题译讲之二十一
“蒙山大佛”的远古诗迹:李存勖《题北京西山童子寺》
五代后唐庄宗李存勖(885—926年),出生于应州,即今山西应县,先祖为西突厥别部沙陀族,后归顺唐朝,从西域东移,祖父因功获赐李姓,其父李克用又因镇压黄巢崭露头角,授河东节度使,再因节度使混战中支持朝廷进封晋王,坐镇太原,与占据河南等地的梁王朱温不断军事争斗。
后梁开平元年(907年),朱温篡唐自立,次年李克用故世,临终赐李存勖三支箭,称朱梁“吾仇”,北方的契丹、盘踞幽州的燕王刘守光均“背晋以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嘱“无忘乃父之志”。
此后,李存勖供箭太庙,每用兵隆重请出“盛以锦囊”背负“前驱”,得胜后祭告奉回。经15年征战,终于俘燕王,败契丹,并于后梁末帝龙德三年(923年)灭掉后梁称帝,定都洛阳,年号同光,又远征四川灭掉王建创立的前蜀。自谓承嗣唐朝,在北都太原为唐高祖、太宗等建庙奉祀,史称后唐。
李存勖足智多谋,勇武善战,且崇尚汉学,工诗词晓音律,尤喜“歌舞俳优之戏”。到了“仇雠已灭”“天下已定”登基后,他不再掩饰这一癖好,开始恣意妄为,整日与宠信优伶厮混玩乐,还亲扮丑角粉墨登场,自封艺名“李天下”,导致朝纲昏暗,引发多地叛乱,威逼京师。
同光四年(926年),侍卫亲军发生兵变,突袭皇宫,存勖抵抗“击杀数十百人”,后中箭重伤死去,几位优伶“善友”将其尸身共乐器一起焚烧。因此,北宋欧阳修《新五代史》中,既赞其当年“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又叹“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进而借机讲述了一番“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祸患常积于忽微”的“盛衰之理”。
后来,李存勖却被戏曲行业奉为梨园界祖师爷“老郎神”。
李存勖传世诗词不足10篇,诗清奇,词婉约,写于称帝之前的《题北京西山童子寺》,就是其代表性的诗作,也为今天的太原“蒙山大佛”提示了远古的踪迹。诗仿佛是居高极目,纵览着佛寺周遭的壮美。诗中的“翠花”也称翠华,指天子仪仗中翠羽装饰的旗帜或车盖,往往代指帝王或引申为江山。
《题北京西山童子寺》
昔时童子慕清闲,
(当年有童子倾慕这里的清净安闲,)
今古犹传在此山。
(今古相传仍然修炼在此处的深山。)
百派峥嵘流海内,
(上百道河川曲曲弯弯流过大地,)
千溪突屼透云间。
(数千条小溪奔突飞荡直下云端。)
猿啼岭上深幽静,
(猴群的啼叫点缀着岭上的幽邃静寂,)
虎啸岩边去复还。
(似还有断续的虎啸起落在远方的岩边。)
愐想翠花崚谷变,
(想几代王朝已如高峰低谷般转换,)
空留禅室喜登攀。
(空留得说佛诵经的禅堂供人游乐登攀。)
注释
北京即唐代的北都太原,故城在汾河西岸。唐代僧人道世所编《法苑珠林》载,“并州城西有山寺,寺名‘童子’,有大像坐高一百七十余尺”。唐高宗“显庆末年巡幸并州”,携皇后武则天“亲到此寺”与更有“大像高二百尺”的“北谷开化寺”拜谒,“礼敬瞻睹,嗟叹希奇”,“大舍珍宝财物衣服”;还京后“至龙朔二年(662年)秋七月”,又赐特大袈裟两领“遣中使驰送二寺大像”,“童子寺像披袈裟日”,“从旦至暮放五色光,流照崖岩,洞烛山川”,“道俗瞻睹”者成千上万,络绎不绝。
日本名僧圆仁慈觉《入唐求法巡礼行记》中,也记其唐文宗开成五年(840年)访童子寺,目睹“两重楼殿,满殿有大佛像”。现在通行说法是,童子寺始建于南北朝北齐天保七年(556年),金太祖天辅元年(1117年)毁于兵火,明代嘉靖元年(1522年)重建,后渐荒废,但尚存千年燃灯石塔、摩崖石刻遗迹,近年来考古探索又发现寺基、佛像、佛头以及中原地区现存最早的唐代寺院壁画等。
后两寺与大佛皆毁,原开化寺大佛据称就是太原重新修复的“蒙山大佛”。
制图 张丽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