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蓝

　　■王伟悦
　　窗外的风景迅速后退，车厢里十几个小伙子笔直地坐着，脸上挂着藏不住的激动与紧张。“嘿，哥们，你叫什么名字？”安静的车厢内一旁的人突然开口。“江河。”江河摘掉耳机转过头对着身边的人答道。“江河？哈哈你这名字还真是够水的，我叫张川。”张川热情地说，“你为什么来消防队呢？我是没地方可去，我爸妈看我在家碍眼，把我安排过来磨练磨练，你呢？”
　　江河沉思了一下，说道：“因为能给人带来希望。”“哥们，这里虽然能救助百姓，但我听说这里训练简直就是地狱模式，你竟然还自己主动来，真是稀奇了。”张川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河。
　　江河笑了笑说了句“你之后会明白的”后便又戴上耳机看向窗外。
一
　　大巴很快行驶到消防救援站，大家纷纷带着自己的行李下了车。走进营区大门，一面墙上赫然贴着中国消防救援的旗帜和四组红色大字——“对党忠诚、纪律严明、赴汤蹈火、竭诚为民”。
　　站长刘今安和指导员高勤早已在训练场内等待新队员，看到新队员的身影，刘今安整了整衣服，看看身边一脸严肃的高勤不禁感到一阵凉意，心想：这些小崽子们可有苦头吃了！
　　新队员们走进训练场相互讨论着，对消防救援站里的一切充满好奇。张川指着写着“严格要求、严格训练”的训练楼对江河说：“这楼我们是要飞上去吗？”江河看着那六层高的楼，答道：“跟飞差不多。”“哔——”刘今安看不下去悠哉悠哉的小伙子们，吹起了哨子。听到哨声的小伙子们不再交流，迅速地走到两位队长前站好。
　　高勤看了一眼吹哨的刘今安，了然于心。“你们是来旅游的吗？”他对着新队员们大声说道：“全体都有，放下你们的行李，绕场五圈，最后回来的十个人深蹲一百个。”话音刚落，新队员们相互看了看，而后快速进入跑道。
　　跑完后大家都气喘吁吁地站成队等着高勤的下一步指令，突如其来的罚跑让大家没人敢再多说话。
　　刘今安看了看高勤有所缓和的脸色，立马拍了拍手，对新队员们说：“这都热完身了，我来给大家做个介绍，我叫刘今安，今天的今，安全的安，是咱们消防救援站的站长，这位是咱们的指导员高勤同志。”说完拍了拍高勤。
　　高勤说：“想要成为一名正式的消防员，你们要经过两个阶段的训练，第一阶段会锻炼你们的集体意识和体能，第二阶段则培养你们的专业技能，三个月后进行结业考核，只有通过考核，才能正式加入消防救援队伍。这里有无数的苦头和危险等着你们，觉得后悔的现在可以离开，想要留下的就拼尽全力。都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新队员们齐声回答道。
　　就这样，新队员们开始了正式的集训。
　　魔鬼般的训练从早到晚几乎不停歇，让大家想不到的是训练项目多到数不过来，这些项目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挑战。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每个人早已习惯每天紧张的训练、学习和讲评。训练让18个小伙子真正成为一个集体，大家互帮互助也不忘了相互比拼。
二
　　不负三个月的努力，大家都用自己的实力通过了严格的结业考核，展现出青春朝气蓬勃的姿态。结业典礼上，新消防员们集体展示会操科目，平地进攻操、楼层内攻操、15米金属拉梯、原地着装科目都得以高质量高标准完成。在典礼的最后，所有新消防员们举起右拳，面对中国消防救援旗帜宣誓：“我志愿加入国家消防救援队伍，对党忠诚，纪律严明，赴汤蹈火，竭诚为民，坚决做到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恪尽职守，苦练本领，不畏艰险，不怕牺牲，为维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维护社会稳定贡献自己的一切。”声声誓言，回响在整个消防救援站，回响在每个消防员心中。
　　正式成为消防员后的日子也并不清闲，队员杨一帆听到还要早起后立马从床上坐起来对着江河问道：“什么？集训都结束了，我们怎么还要早起？”“你不知道吗？我们不仅还要早起，日常还要训练、执勤。刘今安站长还说多安排咱们跟着出警，长长经验。”江河答道。“啊？不是吧，这跟集训也没差别啊，早起真的很痛苦。”洗漱回来的张川听到他悲伤的声音笑道：“你再集训一圈就能接受了。”“那还是算了吧，速度睡觉，接受现实！”说完杨一帆立马躺下盖上被子，不过三分钟进入梦乡。第二天，还在睡梦中的江河看到有人从对面上铺下来，他看了看时间，五点。杨一帆看到江河醒了就拍了拍他让他也起床，江河忍不住问道：“你昨天不是说不能早起吗？这还没五点半你怎么就起了。”“没办法，使命让我睡不着了，你也快起来提前洗漱一下，准备早操。”杨一帆悄声答道。江河无奈摇摇头，跟着起来去洗漱。
　　一个多月来，刘今安带着新人们出了不少警，有家门打不开的、孩子被锁在车里的、手被卡住的、院子里有超大马蜂窝的、被子掉到电线上等等，还有一个想要轻生的女孩，大家一起解决了许多棘手的问题，帮助了许多人。剩下的时间大家都在站里，一遍又一遍地训练着体技能。
三
　　江河他们第一次去灭火是在两个月以后了。夏天天气炎热，市中心一小区内一辆车疏于保养导致线路破损，再遇上夏日高温，车辆发生了自燃。警铃响起的时候大家正准备午休，听到铃声，江河和张川迅速从床上弹起，冲下楼。杨一帆还没来得及擦干刚洗完的脸，就已经换好灭火防护服准备上车。小区内的空间并不大，车辆之间的空隙更小，自燃车停放在车辆中间，难免波及其他车辆，消防救援队伍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开始蔓延，烈火浓烟冲天而上。伴随着连续的爆炸声，消防员用最快的速度展开行动，虽是第一次出警灭火，但江河看着这情形没有丝毫犹豫，刻在肌肉记忆里的动作比他的思考还要快，张川奔向燃烧车辆的速度比100米测速时还要更快，杨一帆不顾爆炸时如利剑般横飞的碎屑和残片，与火焰斗争。庆幸的是，这次大火没有人受伤，但火势蔓延导致三辆车被完全烧毁，还有两辆车侧边漆烧化。
　　圆满完成任务后，大家一起上了车返回消防救援站。晚上闲聊时，刘今安看着这群小伙子们问道：“怎么样？第一次去灭火，怕不怕？”张川大声回应道：“男子汉大丈夫，都训练了无数次了，这有什么怕的。想要救民于水火，就不能退缩。”大家也都齐声应和着不怕。“真的一点不怕？”刘今安又问道，杨一帆想了想回答：“怕，看着那火窜那么高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怕，但是，虽然怕，但可一点都没有慢。”“还没顾得上害怕就已经冲上去了，但回过头来想想，确实有点怕。”江河跟着说道。刘今安笑了笑说道：“我第一次出警灭火的时候，那情形可比这次严重，经过再多的演练那也不是实战，心里打鼓，可是脚下的路和手上的动作是一点不能错。你们以后还会面临更复杂的情况，但不论怎么样，都希望你们能像这次一样圆满完成任务，都给我安全回归。”
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在站里大家一起训练、出警、学习，节日里大家聚在一起做一桌好菜庆贺，偶尔放假回家与家人团聚，普通却不平凡。而意外发生在四年后的冬天。
　　那天天气很冷，下午大家刚训练了一会儿，警铃就突然响起，大家迅速换好灭火防护服上车出发。这次火灾发生在华信大厦九层，超高层建筑火灾存在着许多难题，对消防指挥员来说存在着挑战。高勤启动防消联战机制开展同步救援，并调派技术处置队以保证建筑消防设施高效运行，消防员被分散开来全方位立体式控制火势。江河被安排在楼外登高平台进行控火，张川和杨一帆进入楼层内按四分法进行搜救。疏散群众时一位女性突然往回跑，看到身着灭火防护服的张川便冲过去向他求救：“消防员，你救救我孩子，她就在办公区，穿着白裙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好的女士，你放心，你先到安全的避难层，我会把孩子救出来的。”张川坚定地说。
　　进入楼层内，张川与队友分散开来进行搜救，张川直奔办公区寻找小女孩。果然进入办公区就能听到一个小女孩边咳嗽边哭的声音，但办公区门口火势太大，无法直接进入，张川安慰着小女孩告诉她有人来救她了，并让她注意呼吸，随后选择绕到侧门进入。从侧门进入后听着声音，张川成功找到了女孩，这时火势越来越大，张川抱起孩子拼命往外跑，看到杨一帆后，张川把孩子交给杨一帆，并急切地说：“你去把孩子带去安全区，还有一片区域没搜救，她就交给你了。”说完他又转身走进火海。杨一帆把孩子送至安全区后去找张川汇合，可跑过去后，只见张川的腿被巨大的架子压着，周围火势汹涌，他带着灭火装备冲进火海里将张川拉出来，可他已没了生命体征。
　　那天的火好像要烧毁一切，滚滚黑烟冲向天际，像浓雾一般，令人窒息的刺鼻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慌乱的人们被呛得直流眼泪。直至黑夜，这场战斗才得以停息。江河从高架上下来寻找张川，直到看到从楼里出来的杨一帆，才知道张川牺牲了。
　　回到消防救援站后，江河一言不发，杨一帆就这样在他身边跟着，也不开口，两人坐在训练场上，彻夜无眠。
　　第二天，刘今安给他们讲了个故事：“我也有个兄弟在救援中去世了，差不多快十年了吧，当时乡苑小区六层着火了，我们接到报警时，火势已经很大了，家里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都被困住了，他冲进去救出了孩子，可在返回去救大人的时候，自己也被困住了，火势蔓延太快了，等我们冲进去的时候，他已经牺牲了。我当时也难以接受，但这是我们消防员的使命，我们说过我们会付出自己的一切，包括我们的生命，我觉得如果再来一次，他也同样不会后悔。”
　　听完刘今安的故事，江河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那家人是不是姓江？他家孩子是不是还在上小学？”刘今安认真思考了一下，突然发觉：“小江，你是不是就是他当初救出来的那个孩子？”“我十二岁那年，家里一场大火带走了我父母，当时正是一个消防员把我从家里救出来，不过后来我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是在医院了，之后我和奶奶相依为命，那以后，我就下决心一定要成为一名消防员，如果不是他，我就没有活下去的希望。”江河回答道。“小子，看来他当初没有白救你出来。既然这样，你更应该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救助百姓，带着他那一份勇敢和坚持。”刘今安拍了拍江河，又拍了拍杨一帆说道：“只有我们能力更强，我们才能救助更多的人，不让这样的悲剧重演，让每一次任务都圆满完成，大家平安归来。”
　　在新一周的点名中，大家听到张川的名字后齐声高喊：“到！到！到！”强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消防救援站，所有人都知道——张川在大家心里。
　　江河看着消防救援站里飘扬的国旗和中国消防救援旗帜，他知道承担起这抹红，需要出征时刻不容缓，需要救援时稳重谨慎，需要台下十年无数次历练的火焰蓝。回想张川说过的“想要救民于水火，就不能退缩。”江河在心里回应道：“是啊，川哥，我也不会退缩，我会带着你一直坚持。”
　　只有经历过才会懂得：踏进这里，就要履行训词——“对党忠诚、纪律严明、赴汤蹈火、竭诚为民”，承担起红与蓝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