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行奶娘”到“英雄的人民”
——通过蒋殊作品《山丹花开》《沁源1942》看抗战时期的军民鱼水情
儿童绘本《山丹花开》,让孩子们“认识”了用甘甜乳汁乃至宝贵生命哺育八路军将士后代的“太行奶娘”;报告文学《沁源1942》,歌颂的则是为保卫家园而宁死不屈的沁源人民。从“太行奶娘”到沁源人民,他们的一举一动不仅凝练成永恒的精神力量,还为军民鱼水情写下了生动的注脚,更折射出“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这一颠扑不破的真理。
在新中国成立75周年之际,本报记者对话《山丹花开》《沁源1942》的作者蒋殊,回眸历史,感受那种超越时空的强大力量和永恒价值。
用乳汁撑起抗战后方的“太行奶娘”
记者:8月9日,您冒雨奔赴山西省图书馆少儿馆报告厅,以“看山丹花开品太行精神”为题,品读绘本《山丹花开》,带领儿童及青少年追寻红色记忆,感受军民鱼水情,取得良好的社会反响。本书中,大山娘、小丹的原型是个体还是群体?分别涉及哪些人?
蒋殊:《山丹花开》讲述了大山娘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哺育八路军女战士的女儿小丹的感人故事。书中的每一位角色,都有人物原型。这些人物原型,是一个个群体,既有保家卫国、敢于斗争的太行军民,也有八路军将士年幼的子女。
坐落于黄土高原和华北平原之间的太行山,自古就有“天下之脊”“东西巨防”之称。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八路军总部和中共中央北方局长期驻扎在太行山区,领导和指挥敌后抗日军民建立抗日根据地,进行艰苦卓绝的斗争。一些八路军将士无奈将年幼的孩子寄养在老乡家里。
太行山中,一群像“大山娘”这样的妇女,用甘甜的乳汁、无私的母爱甚至是生命,护佑着像“小丹”这样的八路军将士后代茁壮成长。她们被后人称为“太行奶娘”。这个群体比较庞大,主要集中在长治武乡、晋中左权等地。不过,太行奶娘到底有多少,已成了一个无法考证的数据。
那段烽火岁月中,表现优秀的“太行奶娘”,还会在群英大会中被授予“育婴模范”这一光荣称号,奖品是一床棉被。
悉心照料抗战将士后代
记者:抗战期间,“太行奶娘”不顾危险,自愿用甘甜的乳汁哺育八路军将士的子女,如王改云哺育过刘伯承的女儿刘解先、郭金梅和长女白秀叶照顾邓小平的长子邓朴方。“太行奶娘”已成为太行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那么,您在走访过程中,是否了解到一些发生在“太行奶娘”与八路军将士之间鲜为人知的故事?
蒋殊:我的一位武乡籍老乡武承周老师就专门整理过关于武乡“太行奶娘”的故事,通过他的书写得知,1940年5月27日,八路军副总参谋长左权与刘志兰之女左太北在八路军总部医院出生。孩子出生后,左权为照顾妻子,居住在武乡县砖壁村。刘志兰没有奶水,饿得左太北“哇哇”哭。村干部知晓情况后,先后找到两位哺乳期妇女,商量能否给小太北喂奶。她们答应得非常爽快。
两人轮流将小太北喂到满月,发现刘志兰还是没有奶水。于是,她们给刘志兰请来一名村医。三服催乳药下肚,刘志兰终于有了奶水。新中国成立后,左太北与两位“太行奶娘”始终保持着联系。双方之间的感情延续至下一代。
1945年5月1日,时任太行军区第四军分区司令员鲁瑞林喜得贵子,取名鲁五一。由于妻子没有奶水,鲁瑞林愁眉不展。他找到村干部,希望对方帮着物色一个可靠的哺乳期妇女。这位村干部说:“有是有,就是人家的孩子前些日子夭折了。”鲁瑞林一听,顿感希望渺茫。这位村干部安慰他:“我去碰碰运气,不行再想办法。”
村干部说明来意,那位妇女一听是八路军的孩子,当即同意。此后,她把鲁五一视若己出,精心照料。
保护八路军的孩子就是为抗战作贡献
记者:“太行奶娘”与八路军将士的后代产生了浓厚的感情。随着革命形势的变化,八路军将士的子女随父母辗转他乡,但彼此牵挂。此后多少年里,八路军将士的子女陆续回到太行老区专程看望奶娘。据报道,“太行奶娘”从未向八路军将士的子女提过什么要求,是这样吗?
蒋殊:确实如此。走访中,许多当事人或他们的后代都跟我谈道:当年“太行奶娘”们有的把乳头从自己亲骨肉嘴里拔出来,送到八路军后代嘴里;有的在1942年到1943年颗粒无收的大灾荒中宁愿让自己孩子饿着,也把仅有的小米汤、玉米糊糊喂给八路军的后代吃。
革命老区这些淳朴、善良的农家妇女把八路军后代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珍贵。她们情愿付出一切甚至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都要全身心地保护八路军后代。在那个特殊的抗战年代,“太行奶娘”们想的是八路军是替老百姓抗日打鬼子的,把八路军的儿女哺育好就是她们能够为抗日作的贡献,从未想过从中谋取什么利益。
今年年初,我跟随武乡县委宣传部部长石永兵、武乡县文物保护和旅游发展中心主任杜煜一行,专程到成都寻找一位老人——彦冰。后者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名字叫“四年”,就是因为抗战期间在武乡出生后,被当地奶娘喂养了整整四年。彦冰就是著名版画家彦涵的儿子。今年已经82岁的“四年”回忆,新中国成立后,他的父亲彦涵曾将奶哥接到北京想给他找一份工作,但被奶哥拒绝了。
铭记历史 传承红色基因
记者:无论是《山丹花开》,还是《沁源1942》,都取材于抗战时期的太行和太岳根据地,是根据地人民在抗战史上写下最壮烈的一页。创作过程中,您去过几次太行和太岳老区?无论走访,还是体验生活,老区及其群众让您感受最深的是什么?
蒋殊:我的祖籍在长治武乡,去太行革命老区那是经常的事。作为太岳革命根据地的腹地,位于太岳山东麓的沁源县,我从2018年夏到2020年春去过多次,在多次寻访、多方支持下顺利创作出《沁源1942》。
在走访或体验生活中,我深刻地感受到,八路军将士后人与老区人民的感情依然深厚。这种感情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冲淡,反而愈来愈浓。迄今为止,“太行奶娘”的后人与八路军将士的后人依然彼此牵挂,心心相印。
这种“军民鱼水一家亲”的殷殷深情,也深深植根于“英雄的城”沁源。抗战时期的遗迹散落在深山密林之中。为了寻访这些遗迹,“英雄的人民”的后代带我翻山越岭,踏过荆棘草丛,回望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汲取前行的力量。
将一段段生动而鲜活的历史故事被挖掘出来、传播出去,让后人从红色故事汲取强大的信仰力量,赓续红色血脉,确保红色江山永不变色,把革命先烈为之奋斗、为之牺牲的伟大事业推向前进。
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也是最好的清醒剂。我们铭记历史,不是为了延续仇恨,而是要以史为鉴,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尽管时光流逝,但曾经的武委会主任张法中、民兵队长李学孟等英勇杀敌的故事已浸润一代又一代沁源人民的心灵。在学孟村,我问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你知道李学孟吗?”孩子回答:“知道,他是英雄。”我又问,“如果战争来临,你敢去送信吗?”他犹豫了一秒钟答,“敢!”这让我深感欣慰且感动。
水乳交融 生死与共
记者:从 《山丹花开》到 《沁源1942》都呈现了军民鱼水情的画面,用实践证明了“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的道理。那么,这种情谊是怎样缔结的?
蒋殊:1927年8月1日,南昌城头一声枪响,从此诞生了光荣的人民军队。
我军是党缔造和绝对领导下的人民军队,自成立之日起,就把人民写在自己的旗帜上。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我们党的唯一宗旨,也是我军的唯一宗旨。
从红军将士“自己有一条被子,也要剪下半条给老百姓”到给当地老百姓挖井解决吃水难,正是因为这种爱民为民的赤子情怀,我军才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坚定拥护、大力支持和无私帮助,从而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战胜了一个又一个敌人、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
军爱民,民拥军,军民鱼水一家亲。在我军97年的光辉历程中,“人民”二字,深深根植于人民子弟兵的灵魂和血脉,是人民军队的力量之源、胜利之基。
只有依靠群众才能夺取胜利,这是共产党人的最大政治智慧。尽管太岳、太行山区那么苦、那么穷、斗争那么残酷,但只要和群众打成一片,共产党、八路军就能立足扎根、发展壮大。
记者:《沁源1942》《山丹花开》之所以读起来感人至深,关键在于党群军民的鱼水深情经受住了“血与火”的严峻考验,升华到“生与死”的忘我境界,绽放出至真至诚的人性光辉。据我所知,除这两部作品之外,您还有多部同类作品,比如 《重回1937》《再回1949》《坚守1921》《红星杨》。以后还会写吗?
蒋殊:确实,近几年我创作的红色主题系列作品题材包括散文、报告文学、小说、绘本故事,读者范围也从成人、青少年扩展到幼儿。今后当然还会写,只要英雄存在,我就会一直写下去。 记者 梁耀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