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4年01月05日]
-- 智慧生活报 --
版次:[B24]
等着我
一
“东冶头镇寺家坪村两名群众被困河中，需要紧急救援！”
接到报警求助电话，时针向晚。深夜十一点四十六分的空气里弥漫着大雨倾盆的担忧。
一天出警十余次，相较之前，乔旭飞似乎更情愿弟兄们将刚刚替换下的湿衣裤和沾满泥泞的救援靴清洗干净，泡个热水澡，往身上起皮的、起泡的、擦伤的、流血的部位涂抹一点可以稍稍缓解疼痛的药膏，美美睡一觉。
短短60秒不到，消防车已载着十二位消防救援人员驶离车库奔赴目的地。带队的是晋中市消防救援支队昔阳大队教导员李瑞雪。
车窗外密密的雨点，像抓狂的孩子，东扑西撞，而后哗啦啦倾泻成瀑。乔旭飞突然想起了远在榆社小三百里开外的父母和好久不见的未婚妻，不知雨中的他们是否安好？想起水中拉起的“救援生命线”，想起被困群众穿好救生衣，在救援人员保护下安全渡河回家时的一幕幕。只是一想到这些，乔旭飞的胳膊、双腿、腰、脑壳……浑身哪儿哪儿都疼、隐隐作痛、钻心刺骨。连续三天三夜防汛抢险，昼夜不息，想不疼都难。
这是一个被雨水打翻了的癸卯伏月。滂沱大雨如突降的天兵天将，咆哮着、怒吼着，飞扬跋扈、趾高气扬，以神威之力，浩浩荡荡穿越城乡边界，越过良田沃土、幽谷山林，越过人家屋顶，不断翻山前进，不是将郁郁树木连根拔起，就是将规整坚实的房屋掀翻；不是将家畜家禽围困在洪涝之中，就是将长势喜人、成片成片的庄稼夷为平地。“界都告急！”“东冶头告急！”“孔氏告急！”“皋落告急！”“赵壁告急！”“全县告急！”
特大暴雨中的昔阳城满目疮痍、一片凌乱，也让生活在这座小城里的人们彼此间肝胆相照，风雨与共。
夜行在通往东冶头的国道339线，昔日的美丽、祥宁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房屋坍塌、桥梁道路断损、洪水泛滥的一幕。
呼啸而过的夜风吹乱了暴雨，却无法撼动消防员一往无前的决心。“您好，我们是昔阳县消防救援大队，请问您被困的具体位置在哪里？能大声一点吗？好的好的。坚持住，马上到——”“轰隆隆——”惊涛拍岸的轰鸣声从几十米远的山道中传出，似千万只猛兽冲出牢笼，发出沉闷的吼声，惊天动地。“嘎吱”一声，消防车急刹车，乔旭飞猛地向前倾去，险些被“扔”了出去。“河！”
好大一条河！
河流湍急，浊浪滚滚，将消防救援人员隔在对岸。“这怎么可能？就在几个钟头前，自己曾和队友在这一块救起掉在沟里的车辆，眨眼间，这路就塌了？”
河水中，一辆汽车像喝酒的醉汉，晃晃悠悠。天知道那三个人是怎么爬上车顶的，站立着，抱成一团。洪水从淹没的汽车和地表植物的根茎叶、枯木、树根、石头间荡过去，发出碎裂的巨响。
被困人员、冲毁的道路、倾盆暴雨，乔旭飞的心仿佛被洪水撞开了一个大窟窿。
二
与过往水灾相比，这次救援更为复杂。
“联系界都乡政府、派出所，协助救援！”
大队教导员李瑞雪嘹亮且急促的嗓音，向来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殊不知，在乔旭飞的人生字典里从没有“放弃”这两个字，他信，没有到不了的辽阔地，没有穿越不了的山岗和土丘。
他率消防救援人员已做好救援准备，利用大绳强渡。
“我预感到我们会在凌晨一点之前赶回来！”乔旭飞明晃晃的笑容里无惧任何艰险。
“我相信会更早。只是别冒险，阿乔。”
教导员拍了拍他的肩，以这种方式鼓舞他。
“前方没有脚印，但有着被困群众热盼的眼神。弟兄们加把劲，我们试试！”
头上，是瓢泼大雨；脚下，是激流、暗沟、漩涡、狂澜。总有一种信念激荡在他心头：“等着我！”
似乎正应验了安徒生的童话，河里住着“巫婆”！就在刚才，她伸出的手臂拼命地将想要强渡过河的乔旭飞等往洪流深处拽去。一条、两条、三条、四条，无数条小手臂就那样牢牢地盘住了他们，如有力的吸盘，牢牢吸附。
要知，弟兄们可都是训练场、大比武中的佼佼者，人人身手敏捷，个个技艺高超，团队合作精神更是可嘉。在一人三盘水带连接操、一车三枪出水灭堆垛火操、100米消防障碍操、单/双人架设六米拉梯操、纵深灭火救人操等体技能考核中，展现出了昔阳大队独特的风采。他们的倔强和勇敢，为他们一次次打开了崭新的旅程。然而，在自然灾害面前，才深感人类的渺小，冰冷的河水似怪兽般，舔舐着他们的肩部、脖子，他们差点被洪水冲走。
“快拉他们上岸！”
世上最悲哀的莫过于，人在咫尺，路没了，强渡过不去！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就那么裹挟了乔旭飞。
但即便如此，也要给被困老乡一束光！
几乎不约而同地，消防救援人员将强光手电筒投向对岸，并拼尽全力，隔空喊话：“坚——持——住——我——们——在——”
“我——们——在——”
幽谷里久久回荡着这一句，是光明，是希望，亦是“陪伴”。
隔岸明了，亮了，将被困老乡的身影圈在了温暖的光晕中，也将远方的风景，照耀得如此明亮。
“轰隆隆”，远处开过的铲车，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和希望。
最终，涉水车辆及被困群众被成功救出，安全转移。
目睹远去的车影，乔旭飞思绪翻涌：比起遗憾，能有什么比老百姓平安健康更重要呢？愿未来的日子，国泰民安，晴空万里。
这么多年来，乔旭飞过的河甚至比走过的路还要长，但他坚信自己忘不了这条路、这条河；忘不了队友们手拉手肩并肩，试图扛过大风大浪的那一刻；忘不了淳朴的昔阳父老乡亲以血肉之躯搭建起来的一座座宽厚之桥、温热之桥、力量之桥、生命之桥。他愿用一生去丈量。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赵姝梅，笔名白一冰，1972年5月生，山西晋中昔阳县人。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北京百花图书编著中心、北京新嘉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特约编辑。2017年11月出版散文集《梅之姝语》荣获第五届“晋中文学奖”散文奖。
“东冶头镇寺家坪村两名群众被困河中，需要紧急救援！”
接到报警求助电话，时针向晚。深夜十一点四十六分的空气里弥漫着大雨倾盆的担忧。
一天出警十余次，相较之前，乔旭飞似乎更情愿弟兄们将刚刚替换下的湿衣裤和沾满泥泞的救援靴清洗干净，泡个热水澡，往身上起皮的、起泡的、擦伤的、流血的部位涂抹一点可以稍稍缓解疼痛的药膏，美美睡一觉。
短短60秒不到，消防车已载着十二位消防救援人员驶离车库奔赴目的地。带队的是晋中市消防救援支队昔阳大队教导员李瑞雪。
车窗外密密的雨点，像抓狂的孩子，东扑西撞，而后哗啦啦倾泻成瀑。乔旭飞突然想起了远在榆社小三百里开外的父母和好久不见的未婚妻，不知雨中的他们是否安好？想起水中拉起的“救援生命线”，想起被困群众穿好救生衣，在救援人员保护下安全渡河回家时的一幕幕。只是一想到这些，乔旭飞的胳膊、双腿、腰、脑壳……浑身哪儿哪儿都疼、隐隐作痛、钻心刺骨。连续三天三夜防汛抢险，昼夜不息，想不疼都难。
这是一个被雨水打翻了的癸卯伏月。滂沱大雨如突降的天兵天将，咆哮着、怒吼着，飞扬跋扈、趾高气扬，以神威之力，浩浩荡荡穿越城乡边界，越过良田沃土、幽谷山林，越过人家屋顶，不断翻山前进，不是将郁郁树木连根拔起，就是将规整坚实的房屋掀翻；不是将家畜家禽围困在洪涝之中，就是将长势喜人、成片成片的庄稼夷为平地。“界都告急！”“东冶头告急！”“孔氏告急！”“皋落告急！”“赵壁告急！”“全县告急！”
特大暴雨中的昔阳城满目疮痍、一片凌乱，也让生活在这座小城里的人们彼此间肝胆相照，风雨与共。
夜行在通往东冶头的国道339线，昔日的美丽、祥宁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房屋坍塌、桥梁道路断损、洪水泛滥的一幕。
呼啸而过的夜风吹乱了暴雨，却无法撼动消防员一往无前的决心。“您好，我们是昔阳县消防救援大队，请问您被困的具体位置在哪里？能大声一点吗？好的好的。坚持住，马上到——”“轰隆隆——”惊涛拍岸的轰鸣声从几十米远的山道中传出，似千万只猛兽冲出牢笼，发出沉闷的吼声，惊天动地。“嘎吱”一声，消防车急刹车，乔旭飞猛地向前倾去，险些被“扔”了出去。“河！”
好大一条河！
河流湍急，浊浪滚滚，将消防救援人员隔在对岸。“这怎么可能？就在几个钟头前，自己曾和队友在这一块救起掉在沟里的车辆，眨眼间，这路就塌了？”
河水中，一辆汽车像喝酒的醉汉，晃晃悠悠。天知道那三个人是怎么爬上车顶的，站立着，抱成一团。洪水从淹没的汽车和地表植物的根茎叶、枯木、树根、石头间荡过去，发出碎裂的巨响。
被困人员、冲毁的道路、倾盆暴雨，乔旭飞的心仿佛被洪水撞开了一个大窟窿。
二
与过往水灾相比，这次救援更为复杂。
“联系界都乡政府、派出所，协助救援！”
大队教导员李瑞雪嘹亮且急促的嗓音，向来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殊不知，在乔旭飞的人生字典里从没有“放弃”这两个字，他信，没有到不了的辽阔地，没有穿越不了的山岗和土丘。
他率消防救援人员已做好救援准备，利用大绳强渡。
“我预感到我们会在凌晨一点之前赶回来！”乔旭飞明晃晃的笑容里无惧任何艰险。
“我相信会更早。只是别冒险，阿乔。”
教导员拍了拍他的肩，以这种方式鼓舞他。
“前方没有脚印，但有着被困群众热盼的眼神。弟兄们加把劲，我们试试！”
头上，是瓢泼大雨；脚下，是激流、暗沟、漩涡、狂澜。总有一种信念激荡在他心头：“等着我！”
似乎正应验了安徒生的童话，河里住着“巫婆”！就在刚才，她伸出的手臂拼命地将想要强渡过河的乔旭飞等往洪流深处拽去。一条、两条、三条、四条，无数条小手臂就那样牢牢地盘住了他们，如有力的吸盘，牢牢吸附。
要知，弟兄们可都是训练场、大比武中的佼佼者，人人身手敏捷，个个技艺高超，团队合作精神更是可嘉。在一人三盘水带连接操、一车三枪出水灭堆垛火操、100米消防障碍操、单/双人架设六米拉梯操、纵深灭火救人操等体技能考核中，展现出了昔阳大队独特的风采。他们的倔强和勇敢，为他们一次次打开了崭新的旅程。然而，在自然灾害面前，才深感人类的渺小，冰冷的河水似怪兽般，舔舐着他们的肩部、脖子，他们差点被洪水冲走。
“快拉他们上岸！”
世上最悲哀的莫过于，人在咫尺，路没了，强渡过不去！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就那么裹挟了乔旭飞。
但即便如此，也要给被困老乡一束光！
几乎不约而同地，消防救援人员将强光手电筒投向对岸，并拼尽全力，隔空喊话：“坚——持——住——我——们——在——”
“我——们——在——”
幽谷里久久回荡着这一句，是光明，是希望，亦是“陪伴”。
隔岸明了，亮了，将被困老乡的身影圈在了温暖的光晕中，也将远方的风景，照耀得如此明亮。
“轰隆隆”，远处开过的铲车，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和希望。
最终，涉水车辆及被困群众被成功救出，安全转移。
目睹远去的车影，乔旭飞思绪翻涌：比起遗憾，能有什么比老百姓平安健康更重要呢？愿未来的日子，国泰民安，晴空万里。
这么多年来，乔旭飞过的河甚至比走过的路还要长，但他坚信自己忘不了这条路、这条河；忘不了队友们手拉手肩并肩，试图扛过大风大浪的那一刻；忘不了淳朴的昔阳父老乡亲以血肉之躯搭建起来的一座座宽厚之桥、温热之桥、力量之桥、生命之桥。他愿用一生去丈量。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赵姝梅，笔名白一冰，1972年5月生，山西晋中昔阳县人。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北京百花图书编著中心、北京新嘉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特约编辑。2017年11月出版散文集《梅之姝语》荣获第五届“晋中文学奖”散文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