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19版）

　　半夜2点多的时候，天气出奇地冷。指挥部临时租用了隔壁小院，现场指挥救援工作。在这个不眠之夜，院子内外的工作人员，都有不同内容的工作任务，大家谁都不敢怠慢，不仅不敢怠慢，而且还得主动作为，得想想还能做点什么。有人及时地送来了防寒服，应急管理局局长就站在小院门口，瞪大眼睛盯着现场，随时注意着现场发生的突发状况。
　　2点30分，指挥部安排救援三组与孟宇负责的救援一组轮换梯次在一层救援；安排救援四组与强子负责的救援二组在二层轮换梯次救援。这样被替换下来的队员们就可以稍作休息，保证救援人员不至于太疲乏，也有效提高工作效率。
　　终于，3点25分，一层传来了好消息，第一名被困人员被救援一组在一层客厅靠窗右侧墙角处发现，3点43分被成功救出、送往医院。这让在二层救援的强子和队员们内心受到了很大触动，他们相信二层应该也会很快就有发现。
　　但是，让人防不胜防的是，二层房屋顶部的山体落土太多，救援过程中不断有黄土通过二层屋顶的洞口涌入二层屋内，屋内已清理出的救援空间反复被下滑的黄土埋压，救援进程频频受阻。3点45分，指挥部下达了“利用支档法封堵二层屋顶洞口、阻断黄土下滑路径”的指令。
　　4点30分，指挥部协调调用了穆村镇的挖掘机到达现场，考虑到地形影响，专门调用的小型挖掘机很灵活，师傅姓穆，他克服困难，努力施展技艺，从房屋西侧另辟新路直接将车开上了二层屋顶边，开始快速地清理积压在二层屋顶的黄土、冻土。
　　挖掘机工作期间，为了安全，屋内的全部救援人员再次全部撤出屋外，不得入内。强子安顿队员们在一层休息后，自己又上了二层屋顶。作为本次救援工作的主体、主力、主要执行单位，强子时时能感受到救援的使命感、责任感，他告诉自己必须时时处处跑在前面，对救援的每个环节细节全力以赴。
　　二层屋顶的作业全部是室外作业，当凌晨四五点的寒冷一次次袭来，强子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冷。想想屋内土山下面困压的一家三口，年龄应该和自己一家三口差不多，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当别人还在享受着春节的祥和，他们却被无情地困在了这里，真是不幸。对于穿着橙色救援服装的队员们来说，现在无法进入现场救援是最无奈的事情，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等着、看着。本来安排他们可以到隔壁院子屋内小憩一会儿的，但他们都拒绝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已经固化到了他们的生命里，他们在随时待命。
　　强子也一样，救援的难度和复杂程度让他不敢说冷，也无暇说冷，他只有继续不停地指挥着挖掘机，不断告诉师傅准确的落土位置。强子一边指挥，一边想：被困的夫妻俩当初买这里的房屋时一定也曾想到过靠山的危险，但他们确实经济困难，所以还是选择了买下来并且住在这里，但是没有想到结果会这样，小女孩还没有开始经历人生，便梦碎了；夫妻俩也许感受到了生活的艰难，但没有想到再难也比被困在这里强啊。
　　早上，当太阳从东方升起，强子和队员们被大队长命令先吃点早餐，强子有些困倦，他无法描述这一夜都发生了什么、都干了些什么，眼里、手里、脑子里都只是挖呀挖，一会儿是人挖，一会儿是挖掘机挖。早餐是救援大队送来的开水泡面，强子囫囵几口便将一碗面下了肚，身上暖和了些。吃完泡面，强子才发现旁边的食物袋里还有两块石头饼，正是自己从老家带来的。强子四下里看看，没有范师傅，这让强子内心升起了一丝感动，对平日里和他们真情相处的范师傅。
　　时间一点点过去。二层屋顶的土方越来越少。当二层中间屋顶上的土方基本铲完后，救援四组又开始在屋顶组织封堵被砸穿的洞口。同时已经有队员陆续进到二层屋内继续开展救援行动。

6.全力以赴
　　依然是无休止地挖，四个救援小组的队员轮番上阵，前赴后继、手脚并用地挖呀挖，挖走客厅里的土，挖走从高处落下来的土，挖走洞口周围的土，挖走一切阻止发现被困人员的土……一次又一次地被安全员警报督促撤离再返回；落土有时来自山体，有时来自室内，高度紧张却又不得不面对的挖掘救援状态，考验着强子和队员们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强子似乎已经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就在日头已经开始西斜，他们还在不停地挖呀挖的时候，救援二组终于在二层主卧位置发现了第二名被困人员，是被困的男人，他的左臂被楼板和床板挤压着，面目全非，周围流了很多的血。强子和队员们合力利用液压扩张器努力地扩张着作业空间，强子的心感觉到了一阵阵的疼，那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无声的呼唤，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来自灵魂的祈愿。16点40分，第二名被困人员被成功救出。屋里屋外没有掌声响起，有的是深深的无奈。
　　找到第二名，离找到第三名就不远了。果然，16点45分，救援四组在楼板与床板缝隙中发现了第三名被困人员，是女人，她的身体被楼板、床板等杂物压着，救援人员一点点地徒手清理了楼板外部的黄土，并利用电镐击碎塌落的楼板，通过液压扩张器、方木介入、液压破拆工具组等多种方式扩大救援空间，最终于20点20分，救出第三名被困人员。
　　那天的日头是怎么升起来的，那天的日头又是如何落下去的，强子其实并不记得，他只记得那天的空气是灰色的，像那一粒粒扬尘，在那个小院里上下翻舞；那天的世界是湿土色的，像空中不断落下的山体，像始终悬在头顶的剑，不时发生危险的警告，然后是一次次逃离，一次次生与死的呐喊；那天的物件是坚硬的，是挖不动的冻土块、割不开的楼板、推不动的墙体，让人绝望；那天的时间是延长了的钟摆，一直在眼前晃动着……
　　20点30分，救援人员在第三名被困人员位置左侧发现了第四名被困人员，一个抱着布娃娃睡觉的女孩，娇小的身体已经无法再起来跑跳，再也没有办法露出欢乐的笑容，再也无法完成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更不会给父母带来任何入学和考试的烦恼……21点10分，女孩成功救出。


7.悄然归去
　　21点30分，一个简单的通报会结束后，所有消防救援人员和车辆全部撤离现场。
　　车从村路开到国道上时，强子注意到媳妇半小时前发来两条微信：“我们看到康家沟的事故报道了。女儿一直等着说要和你视频，你现在方便吗？”“你肯定不方便，人救出后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吧？你身体没有擦碰受伤吧？”“孩子等不上你的视频哭了一场，现在睡着了。”
　　强子简单回复了句：“我没事。和女儿说，明天视频。”此时距离凌晨出警救援已经过去了近22个小时。
　　强子还收到一条救援视频花絮，是下午五点多在指挥部安排的临时帐篷里吃饭的镜头，那是当天的第二顿饭，灰头土脸的强子正戴着头盔，端着一碗柳林汤菜狼吞虎咽，完全没有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支队长，正疼爱有加地看着他……
　　窗外，霓虹闪烁，万家灯火，彩门、彩灯、红灯笼、对联，随处可见，浓郁的过年气氛传递着年的喜庆和祥和，红色的救援车载着完成任务后的小伙子们悄然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