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时期丞相职业有多高危

　　□魏晓俊
　　近日读汉史，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汉武一朝，担任丞相职务不能不说是一个高度危险的职业。以至于后期竟出现了在任命丞相时有大臣坚辞不受的情况。
　　汉武帝刘彻16岁登基，于景帝后元三年也就是公元前141年即位，于武帝后元二年也就是公元前87年驾崩，在位54年。从建元元年（公元前140年）任命的第一位丞相窦婴算起，至征和四年（公元前89年）任命的最后一位丞相田千秋止，凡汉武帝一朝历任12位丞相。
　　在这12位丞相中，有9位或身死夷族，或腰斩弃市，或有罪自杀，或免职后被杀，或得疯病于任上，或因罪免官。其中最为惨烈的当属丞相公孙贺，不仅身死而且被灭族。“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春正月，丞相贺有罪，下狱死，夷其族。”其次为左丞相刘屈氂。征和三年（公元前90年）左丞相刘屈氂因其夫人巫诅武帝以及其与贰师将军李广利谋立昌邑王刘氂为帝，“有司奏请按验，罪至大逆不道。有诏载屈氂厨车以循，要斩东市，妻子枭首华阳街。”最终落了个游街示众，腰斩弃市，妻、子斩首的下场。要不是因为刘屈氂本身系皇族，十有八九也会被夷族的。丞相窦婴以外戚身份任相也终归逃不脱先免职而后又被杀掉的命运。“建元二年（公元前139年）丞相婴、太尉蚡免。”“元光四年（公元前131年），冬十二月晦，杀魏其侯窦婴。”至于丞相李蔡、庄青翟、赵周之流，也终因有罪或被下狱而自杀。“元狩五年 （公元前118年），春三月，丞相蔡有罪，自杀。”“元鼎二年（公元前115年），冬十二月，丞相青翟下狱自杀。”“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尝酎，列侯百有六人皆夺爵，丞相周下狱，自杀。”丞相许昌、薛泽虽然因罪免职，但相较于以上诸公，想来他们应当是暗自庆幸的吧，因为终归没有被杀甚至祸及家族。“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六月，丞相昌免。”“元朔五年（公元前124年），冬十一月，丞相泽免。”
　　丞相田蚡虽然死于任上，但其死前已经疯了。史书虽然没有明说田蚡的疯病与汉武帝有关，但很明显汉武帝对他的这个舅舅是不满意的，只是碍于他母亲王皇后 （田蚡系汉武帝母亲王皇后同母异父的弟弟）没有直接对其下手罢了。“当是时，丞相入奏事，坐语移日，所言皆听。荐人或起家至两千石，权移主上。上乃曰：‘君除吏已尽未？吾亦欲除吏。’尝请考工地益宅，上怒曰：‘君何不遂取武库！’是后乃退。”可以想见，田蚡入朝奏事，一坐就是大半天，推荐的人一大堆，有的从在家闲居直接就被任命为两千石的官职。田蚡的宅邸已经是百官中最大最豪奢的了，却还要请求将考工官署的地盘划给他。汉武帝是多么的憎恶和愤怒，才会说出“你要任命的官吏任命完了没有，朕也想任命几个呢”和“你干脆把朝廷武库的地也拿去修府邸好了”的话。若干年后，淮南王刘安谋反事败，当时田蚡已死，当汉武帝听说田蚡与刘安当年就有勾连交通之后说：“使武安侯（田蚡）在者，族矣。”如田蚡泉下有知，当庆幸自己死得早吧。
　　屈指算来，汉武帝一朝12位丞相仅有公孙弘、石庆、田千秋三位丞相死于任上，可以说是难得的善终。“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丞相弘卒。”“太初二年（公元前103年），春正月，丞相庆卒。”而事实上，汉武帝时期最后一位丞相田千秋是死于汉昭帝元凤四年（公元前77年），汉武帝在“征和四年（公元前89年），夏六月，以田千秋为丞相，封富民侯”后不到两年，“后元二年（公元前87年），春二月，帝崩”就死了。很难想象，如果汉武帝仍然在世，这位田丞相能否善终还真未可知。
　　其实汉武帝后期的官员们，就已经意识到担任丞相是如此的“要命”，以至于公孙贺被任命为丞相时，“贺引拜，不受印绶，顿首涕泣。上起去，贺不得已拜，曰：‘我从是殆矣！’”这位仁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倒不是因为当了丞相激动地对汉武帝感恩戴德，而是实实在在不愿意接受这一份在别人看来除非是祖坟冒了青烟才能得来的荣宠。汉武帝大概也没有把授予丞相一事当作对臣下的恩赐，二话不说，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你公孙贺不当也得当。公孙贺不得已接受，临了还不忘抢天呼地地发表获奖感言：“我从此完了！”恰恰是最不愿意接受丞相一职的公孙贺，结局也是最惨的，最后落了个身死族夷。这难道是他人生的宿命，抑或是历史和他开的一个玩笑？ （作者单位系省高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