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婕妤“团扇”抒悲情

　　栏目主持人
史壮宁
　　文史学者，已过知天命之年，现供职于山西广播电视台融合发展研究中心。
　　唐代诗人王昌龄被誉为“七绝圣手”。当年背《唐诗三百首》时，以为他的《长信怨》是一首宫怨诗，没太多留意。近来发现，《长信怨》也叫《长信秋词》，乃是一组诗，共五首，都是写给汉代班姬班婕妤的。
　　王昌龄和班婕妤是山西同乡。班婕妤是娄烦人，在今天的宁武县一带；而王昌龄是晋阳人，就是太原。两人的家乡离得很近。
　　从王昌龄的诗里可以看出，班婕妤过着凄清落寞的生活。
　　在汉代，班婕妤的地位很高，位于妃嫔之首。据《汉书·外戚传序》记载：“至武帝制婕妤、荣华、充依，各有爵位……婕妤视上卿，比列侯。”确实是位高爵尊，那她的凄苦从何而来？
　　这得从她被选入宫开始说起。
　　班婕妤是世家出身，祖上班孺和班长等都是一时人杰，她的父亲班况在汉武帝时抗击匈奴，驰骋疆场，曾经立下汗马功劳，被封为左曹越骑校尉。班婕妤自幼聪明伶俐，又肯苦读诗书，不仅出落得仪态万方，更难得的是，她工于诗赋，文采飞扬。
　　班家女儿如此出众，盛名自然远播。公元前32年，汉成帝刘骜即位，天降奇缘，班婕妤被“一朝选在君王侧”。班婕妤一开始只是封了个名叫“少使”的下等女官，后来，汉成帝完全被她的美貌和才华征服，不久就给她连升九级，赐封为“婕妤”。
　　班婕妤这样的妙人儿，百万人里也难挑一个，何况她还擅长音律，既能写词又会谱曲，汉成帝一度与她如胶似漆、形影不离，还特别命人制作了一辆大辇，以便二人同车出游。
　　车成，不想却被班婕妤拒绝。她说：“古代圣君，往往都是名臣在侧。只有身死国灭的夏桀、商纣王和周幽王身边，才有嬖（bì）幸的妃子在坐。妾身不敢依仗宠爱而连累了您的圣贤英明。”
　　这番话不仅让汉成帝肃然起敬，连王太后也大加赞赏：“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
　　王太后所说的樊姬很贤惠，曾辅佐楚庄王成为“春秋五霸”之一。王太后把班婕妤比作樊姬，这是极大的嘉勉。
　　于是，班婕妤“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汉成帝让她居于增成舍宫，日夜在此流连。班婕妤也曾生下一皇子，不幸孩子数月就夭折，之后再无生育。
　　欢愉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公元前18年，汉成帝30岁，民间舞蹈家赵飞燕赵合德姐妹入幸，后宫从此开始波云诡谲、鸡犬不宁。
　　赵氏姐妹受宠，一步登天，“俱为婕妤，贵倾后宫”，班婕妤和许皇后自然受了冷落。
　　气极了的许皇后在寝宫中设置神坛，一面祈求皇帝多福多寿，一面诅咒赵氏姐妹灾祸临门。
　　想不到此事被赵氏姐妹的线报查到，赵飞燕即刻报给皇上，说许皇后不仅咒骂自己，也诅咒皇帝。汉成帝盛怒之下，许皇后被废。
　　赵氏姐妹还想利用这一“巫蛊”案诬陷班婕妤，班婕妤却一点也不惊慌地回复皇上：“妾闻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正尚未蒙福，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诉；如其无知，诉之何益，故不为也。”
　　大意是说，一个人好好修行还不一定能得到福报，做邪事就更别指望了。如果鬼神有知，这种诅咒必然不会听；如果鬼神无知，诅咒还不是白费劲儿。
　　汉成帝觉得班婕妤说得在理，赐黄金百斤，以弥补心中愧疚。
　　事后，班婕妤实在厌极了后宫的种种谗构、嫉妒和倾轧，于是写了一篇奏章，自请前往长信宫侍奉王太后。此举之意是要远离是非之地，且能把自己置于太后羽翼之下，生命安全至少有了保障。汉成帝允其所请。
　　从此，班婕妤移居长信宫。每天长信宫门开启，她便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打扫。这种清冷寂寞的日子一过就是11年。
　　曾经繁花似锦，如今枯木成灰。班婕妤觉得自己像极了秋天被弃的扇子，于是作《团扇歌》以抒其悲情（《文心雕龙》的作者刘勰疑为后人托名之作，但笔者宁信其真）：
　　新制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裁作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意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这就是团扇也被称为班女扇的由来。长日漫漫，弄筝调笔之余，班婕妤还写出许多佳作，可惜大多都没有流传下来。
　　公元前7年，汉成帝驾崩。班婕妤请求为皇帝守坟，太后准许。每天陪着石人石马，守坟的日子也许更加阴森萧瑟。9年后，班婕妤默默告别了人世间，陪葬在汉成帝的延陵。
　　班婕妤墓在延陵东北约600米处，形如覆斗，底部周长320米，高14米，顶边30米，当地群众称为“愁女坟”或“愁娘娘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