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1年03月22日] -- 生活晨报 -- 版次:[A5]

当老年人玩起“凡尔赛”

  去年一度热搜的“凡尔赛”最近似乎又热度回潮了。而且,除了被小年轻视为流行,我们还能在老年群体当中找到它的踪迹。在和心理专家一起分析案例时,我们发现,老年人将自创的“凡尔赛”语,或用于吐槽或用于减压,又或者,是想炫耀一下,刷刷存在感。这也折射出不同的心理特征。
  
  明贬暗褒,实则炫耀
    “闺女带我们老两口去旅行了,住的是高级宾馆,吃的是大餐,我俩一分钱没掏。就是太累人了,我都累瘦了。其实也一般,以后可不能再去了。”
    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后,没机会再做业务强者的老同志不甘示弱,要做生活中的强者。比别人活得滋润,就是他们的目标。这种强,有时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完美,但他们要用“凡尔赛”语在别人面前营造出一种自我陶醉的假象。讲述一件事情时,常常先用不如意来铺垫,而后在讲述过程中,到处穿插“高大上”。
    3月17日傍晚,掉队一个多月的王瑞梅又出现在舞蹈队的训练活动中。尽管跳舞时动作有些不到位,但王瑞梅始终笑容灿烂。休息间隙,66岁的她就赶紧问姐妹们:“你们看我最近瘦了没?”
    见大家点头,她就马上介绍:“我比年前瘦了6斤,脸上都脱相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生啥病了。”就在大家好奇她怎么瘦的时候,她的“凡尔赛”出现了。
    “这一个月,闺女带我和老伴儿去旅游了,我们去了云南和广西。每天都起个大早,很晚才睡。白天就不在宾馆,不累瘦了才怪呢。”王瑞梅说,云南和广西都很好玩,山美水美,见到好多少数民族朋友,学了一些少数民族的语言。说着还掏出手机展示她的旅游照。后来,她还把照片发到活动群里,说是让当天没参加活动的姐妹也能看到。
    照片分享结束,她接着给大家讲,女儿带他们住的都是高级宾馆,吃的都是大餐,一分钱都没让他们掏,这让他们心里很不舒服。“闺女赚钱多吧,也是人家自己的。我们也有退休金,可她是通过网络订房、买票,啥也不让我们付。整得我们俩像白吃一样。”王瑞梅兴奋地讲述着。刚开始围着的十几位老姐妹,慢慢散开了。有的提议继续跳舞,有的研究接下来要采购什么服装,有的去旁边找水喝。
    王瑞梅见大家都散开了,赶忙大声说:“其实出去玩这么长时间,既花钱又累人,感觉也一般,以后可不能再去了。”
  
  自问自答,不容插话
    “那次,单位的电线因为老化,机器运作时,你们猜怎么了?”“突然着火了。”“由于起火的地方在暗处,刚开始大家都没发现。你们猜是谁第一个发现的?”“是我第一个闻到气味而发现异样,果断拉闸避免了一场事故。”
    懂得“凡尔赛”的人,往往思路清晰,终极目标明确。他们的目标就是极尽所能炫耀。神奇的就是,他们总有一套绝佳的办法,在和别人聊天时,自己引出话题,自己作答,然后乐在其中。无论别人把话题往哪个方向说,他们总是能毫无“违和感”地扯回来。
    73岁的刘胜柱退休前是单位的后勤主任,因为维修工作干得好,在单位带了不少徒弟,他也听惯了别人称呼他“师傅”。退休后,刘胜柱心有落差感,就常常叫徒弟们到家里来喝酒、聊天。“每次叫徒弟们来家里,我都买好酒好菜招待他们。”刘胜柱说。每次的聊天内容都围绕一个主题,那就是现在生活的枯燥和退休前他在单位的辉煌经历。
    徒弟进门,寒暄不了几句,刘胜柱就直奔主题。1999年8月发生的一件事,是他每次讲述的第一件事。“那次,单位的电线因为老化,机器运作时,你们猜怎么了?”“突然着火了。”“由于起火的地方在暗处,刚开始大家都没发现。你们猜是谁第一个发现的?”“是我第一个闻到气味而发现异样,果断拉闸避免了一场事故。”……他始终在自问自答中寻找快乐,甚至看到别人有回答的意向时,还要拉住别人的手,以示阻止。
    每讲这件事,徒弟们就想插嘴或者想换个话题。可是,只要在讲的中途被打断,刘胜柱就会生气,觉得徒弟们不尊重他。慢慢地,当他意识到徒弟们对他的“英雄事迹”失去倾听的热情后,就开始发展邻居和朋友做他的听众。
    “上家里来喝酒吃饭”,是他惯用的召集方式。只是,即便如此,听众的流失速度仍然高于增长速度,这让刘胜柱很郁闷。
  
  找个参照,“对比伤害”
    “我那位朋友本来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可到现在只是个普通的退休工人,工资也不高。我这个小时候家庭条件一般、学习能力也不行的普通人,因为沾了个干部的光,现在倒比她过得好一些,二胡也比她拉得好。”
    会“凡尔赛”的人,往往善于运用第三者视角。在炫耀自己的时候,他们会去寻找一些参照物,通过两者对比,展现出自己的优势所在。他们常常会用委婉感人的语言,“为第三者着想”,嘴上说自己很普通,别人很优秀。
    61岁的陈淑萍说,自从开始学习,老师总是夸她有天赋。别人学习几十遍才能学会的曲子,她常常几遍就学会了。老师觉得她是天生拉二胡的,可她却觉得这不光是天赋,和她这么多年的爱好也有关系,常看常听,也就算打了些基础了。
    “我从小就特别喜欢中国乐器,尤其是二胡。小时候我家不像你们家条件好,没有条件学,只能老了当学生。”陈淑萍总是说,特别羡慕她的一位从小就学拉二胡的朋友。小时候,她常常躲在人家的窗边听人家拉二胡,有时候听着听着就忘了回家吃饭。因为羡慕人家,她还天天跟人家在一起玩,想和人家做好朋友。
    “那位好朋友有那么好的条件,家里早早就给她买了二胡。她因为不喜欢就没好好学。”陈淑萍说,她特别同情那位朋友,不想学,家里非要买下二胡逼着她学,让她对音乐都产生了反感。本来是一个领悟能力特别强的人,就因为家里的逼迫,闹得对学习都产生了厌恶。
    本来各方面条件都比她好的那位朋友,到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退休工人,工资也不高。“我这个小时候家庭条件一般、学习能力也不行的普通人,因为沾了个干部的光,现在倒比她过得好一些,二胡也比她拉得好。”陈淑萍叹了口气说,“这结果谁能想到啊。”
  
  心理师说:
  少部分是玩笑,大部分是炫耀,你的“凡尔赛”有可能变成病
    有意无意“凡尔赛”的老人,少部分是玩笑,大部分是炫耀。
    太原市杏花岭区精神康复医院心理咨询师马超分析,老年人之所以爱炫耀,其实是因为他们在情感上的相对匮乏和空虚。拿什么事来炫耀,就恰恰证明他们在这件事上本身就没有谈资,反映出他们内心的不安全感。
    还有一些老人总拿当年说事,反复讲述过去的一些事情或者用过去的人或事比较。身边的人都听烦了,可他自己却浑然不知。这容易让同龄人产生距离感,被大家“情感孤立”。
    如果在生活中“凡尔赛”过火了,会造成“不愿意面对不完美的自己”的心态,从而对自我造成一定的压力和负担。时间久了,就不是好笑了,而可能成为一种心理疾病。
  晨报记者乔静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