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9年04月22日] -- 生活晨报 -- 版次:[A10]

古人对书的爱与恨

  书籍,是文明的重要载体;读书,是传承的重要方式。从古至今,读书一直是一个被赋予崇高意义的行为,很多文人墨客刻苦读书的故事成为佳话,流传至今。在我国历史上,有爱书的故事,也有一些毁书的行为。爱书行为的励志、美好,毁书行为的可憎、惋惜,这些故事读来,让我们对书产生更多的珍惜。
  
  爱
    古代,书是文人墨客的宠物,爱书如命的人不胜枚举,有人往往为了一本书,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以生命孜孜以求。
  重金求书
    明代有位藏书家毛晋,平生嗜好藏书,为了得到宋版古书,在家门口张贴榜文曰:“有以宋椠本至者,门内主人计叶酬钱,每叶出二百;有以旧抄本至者,每叶出四十;有以时下善本至者,别家出一千,主人出一千二百。”告示一贴出,毛家门庭若市,来卖书的人络绎不绝,当时城中谚语曰:“三百六十行生意,不如卖书于毛氏。”
    清代钱塘人郁礼,家中世代为官,藏书甚丰,但他仍不断寻求其他未备之书。一次,他闻听离他家一里外的樊家主人谢世,家人出卖《辽史拾遗》手稿,郁礼以40两黄金购下。令人遗憾的是,其中少了50页纸,郁礼整日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一天,鲍渌饮(知不足斋主人)在街上看到一僧人背着一个大废纸篓,从中取一张观之,是樊家所弃辽史拾遗,于是将废纸全部买下,回到家中一一整平拼接,正是郁礼所缺的那50页纸。鲍渌饮平时喜欢与其他藏书家互借图书抄录,与郁交往甚密。因此,郁礼很快补到了自己所缺的书页,了却了一桩心病。
  以婢换书
    明代嘉靖年间藏书家朱大韶平时喜爱收藏稀世古本,尤其是宋版图书,更是不惜一切代价去求取。
    据传,有一次朱大韶得知吴门故家藏有一部宋版袁宏后汉记,书中有陆游、刘须溪、谢叠山等名家手笔批注。朱大韶非常想得到这部稀世珍本,于是上门愿以万金美玉交换,屡遭拒绝。
    朱大韶并未灰心,又去索要,主人见他多次上门,得知其有一美婢,很是宠爱,认为朱大韶不会以她来换书,便开玩笑地说:“先生若以府上美婢交换此书尚可,除此以外,纵然金山银山堆在我门前也不能换走此书。”
    谁知,朱大韶一听大喜,马上就同意了。朱大韶的美婢临行前悲伤异常,在壁上留诗一首:“无端割爱出深闺,犹胜前人换马时。他日相逢莫惆怅,春风吹尽道旁枝。”朱大韶见了此诗,不禁黯然神伤。
  护书到极致
    古代文人不仅热衷藏书,平时对自己的图书十分珍惜。宋代政治家、文学家司马光可谓惜书“典范”。
    据记载,司马光读书堂藏有文史书籍万余卷,司马光常常整日整夜地翻阅浏览,数十年从不中断,但书籍却完好如新,好像从未被翻动过一样。
    他曾多次教导他的儿子公休,有学问的人收藏图书,应当懂得爱惜图书。他要求儿子在天气晴朗之日读书时,必须将书置于避开日光照射的地方观看,看书前必须先将书案清理干净,以茵褥衬垫在书下,然后才能翻阅;如果旅行途中需要看书,必须以方板托衬,不能持书阅览,更不可用汗渍的手去触及图书,以免污损图书;看完一页,要轻轻用右手拇指与食指面沿书边轻轻挟过,决不可以手指撮起,以免揉皱纸张;并告诫公休说:“今浮图老氏犹知尊敬其书,以吾儒反不乎?汝当志之!”
  以藏书多而自豪
    古代文人常以自己拥有丰富的藏书而引以为豪。据《渭南文集》载,宋代诗人陆游晚年多病,仍不间断读书,以致家中书案上、地上、甚至床上都处是书,仿佛生活在书的海洋之中。陆游曾对人说:“吾俯仰四顾无非书者,吾饮食起居,疾病呻吟,悲忧愤叹,未尝不与书人俱,宾客不至,妻子不觌,而风雨雷电之变有不知也。”因此他将自己的书屋称之为“书巢”。
    明末清初,江左三大诗人之一钱谦益,家中有书七十三大书椟。为此,他非常自得地对人说:“我晚而贫,书则可云富矣!”他不视金银财宝为财富,而以自己丰富的藏书为珍宝,被人们传为佳话。
  
  恨
    书籍,可以说是历史故事中最脆弱的事物之一,隋秘书监牛弘总结了“前五厄”(“书厄”),明胡应麟总结了“后五厄”,从原因看,古代“书厄”可分三种。
  朝廷禁绝控制图书
    秦始皇坐拥天下,丞相李斯有鉴于史,主动向皇帝建言“焚书”。而后推行的“焚书坑儒”遗臭万年。实际上,秦始皇焚书代表着古代毁书的第一个重要类型:朝廷禁绝、控制图书。秦始皇之后,有形形色色的效仿者,只不过不再是简单粗暴的“焚书”,而是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却以不同的手段“焚书”。
    唐初,由魏征领衔官吏修订《隋书·经籍志》,以《隋大业正御书目》为底本重新分类收录各类典籍。但在重新整理的过程中,不少书籍被当时的统治者定为“文艺浅俗、无益教理”“浮杂鄙俚”之作,最终都被“删去之”或是销毁。
    朝廷主动毁书的做法传延至清代,乾隆皇帝雄心勃勃下令编纂《四库全书》,囊天下典籍,随后的《四库全书》虽然征集规模和收录范围都超越前代。
    然而,就在纂修《四库全书》的同时,全国禁毁书籍亦达3100多种,15万部以上。自宋代以来,各类蕴含民族思想与反清书籍一概查禁,除普通书籍外,野史稗乘、文集笔记、奏疏杂纂、石刻碑铭、剧本曲本,凡能见文字之处,都无一幸免,被重新审查。若说秦始皇焚书是一把明火,以《永乐大典》《四库全书》为代表的朝廷“稽古右文”之事毫无疑问是毁书的暗箭。
  因兵燹战乱而毁
    汉武帝鉴于前朝教训,广纳天下图书,西汉百年之后藏书一万三千余卷。随后王莽篡汉,建立新朝,暴烈无效的改革促发大量农民起义,战事不断,崛起的刘秀与之相争。而后刘秀平定叛军四处征战,与赤眉军于长安争斗不已,正在其时,长安的宫室被焚,“礼、乐分崩,典文残落。”
    公元555年,西魏围攻梁朝首都江陵之际,梁元帝萧绎令下属将宫中14万卷图书悉数焚毁。梁元帝本是爱书之人,但在国破之后,对书籍之爱最终转变为极端之恨,数百年藏书尽付一炬。
    后世常将梁元帝之举比拟秦始皇焚书,方式上二者固然相同,但究其原因,梁元帝焚书代表着中国古代另一种毁书类型:因兵燹(xiǎn)战乱而毁,战争为中国古代“书厄”最重要的原因。
    北宋之际,宋太祖征募书籍,还特设有崇文馆三阁,全力收集图书。然而北宋末年,金兵入侵,最终攻临开封,迫宋钦宗为人质,索取北宋全部藏书及印版。随后,宋朝援军抵达京师,金军北还,“秘阁图书,狼藉泥中……书史以来未有如此之甚。”国家藏书如此,民间亦无以避之,靖康之乱时,李清照也曾感叹过自己的私人藏书被毁:“青州故第尚锁书册什物用屋十余间,期明年春再具舟载之。十二月,金人陷青州,凡所谓十余屋者已皆为煨烬矣。”
  天灾毁书
    书卷挡不住火,也挡不住水。落水或毁于水中的故事代表着中国古代毁书的第三种类型:因虫鼠水火等天灾而毁。
    北宋文字学家黄伯思曾在他的《东观余论》中记载一事:“《元和姓纂》富郑公家书。甲子岁,洛阳大水,公第书无虑万卷率漂流放失,市人得而鬻之,镇海节度使印章犹存。是书尚轶数卷,以郑公物藏之。”
    除了被洪水淹没,古人行船运书,也常常船覆书倾。唐武德五年,李世民率军队灭王世充攻占洛阳后,高祖李渊命属下将东都洛阳收取的隋朝古籍今书悉数装船运往长安。由于过三门峡时翻了船,大多数图书落水漂没,留下的只有一二成,连目录都残缺不全。无独有偶,元本《颜氏家训》中有先生跋云:“过南阳湖舟覆,书数十簏俱沈湿。顾千里告予,何义门家藏书亦皆沈水,此有义门跋,盖两经水厄矣。”
    因古人建筑中多用木质,时而因天气原因以致火起,北宋真宗朝,就曾因崇文三馆秘阁失火,三万余卷藏书焚毁。到了明英宗十四年,南京文渊阁天灾失火,藏书亦“悉为灰烬”。 据 《解放军报》《中国纪检监察报》、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