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9年04月03日] -- 生活晨报 -- 版次:[A8]

提笔话清明以文寄相思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又是一年清明节,人们的思绪早已飘向记忆深处,亲友的音容笑貌便如放电影般,在脑海中一一浮现。本报特约几位老年朋友,在清明节到来之际,以文寄相思,表达自己对亲友的怀念。
  爷爷与长孙
    我的祖籍在河南省孟津县常袋镇哱啰(yao),我的爷爷名叫刘邦魁,因晚年在集市上从事牲畜交易,故人称“牛经纪”。爷爷生于清光绪二十六年(1883),卒于1968年,享年85岁。我出生时,父亲30岁,爷爷已61岁。老来得孙,爷爷喜出望外。也因我是长孙,爷爷对我偏爱有加。
    听大人们说,在我三个月大的时候,有一天,突然有一股日本人进了村,家里没下地干活的人四处外逃,慌乱中竟然忘了我。爷爷回过神儿来,二话没说冒着生命危险独自返回家中,把我从小坐车中抱起逃到村外的藏兵洞中。
    爷爷是长工出身,不识字,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这个长孙身上。1951年,我七岁时,爷爷把我送到本村学校念书。我勤奋用功,常常受到先生表扬。1955年,我考上常袋高小,爷爷兴奋不已,在村子里逢人便说他大孙子十二岁(虚岁)中了秀才。于是,尚未开学,他就让三叔用珍藏的杨木料为我做了一张课桌和一个方凳子;爷爷还早早地把书包、笔墨纸砚、算盘、作业本、茶缸、雨伞等准备好。
    上高小时,大部分外村学生是走读,中午饭皆为在茶缸里泡馍加点食盐和辣椒粉,爷爷却在家庭经济尚不宽余的情况下,每天中午给我补贴两毛钱,让我到常袋街上买一碗清汤面吃。这一补贴,就补贴到我高小毕业。
    1957年我又考上了孟津第四初中。那时,学生灶伙食不太好,爷爷每逢集日和庙会日的晌午时分,都要带我到麻屯街上给我买一碗羊杂割泡锅盔吃。
    我和爷爷感情很深,在我的记忆中,从开始记事起,我就和爷爷同睡一张床,甚至上了初中在校寄宿,星期天和寒暑假回到家里,爷爷仍然叫我跟他睡一起。
    1960年春,奶奶病逝不久,由于家乡遭受自然灾害,大批群众外流逃荒,叔叔们把爷爷接到了陕北,我则随父母转学到了晋南闻喜中学。自此,我和爷爷两地分隔,再没相见。
    1988年2月,是爷爷去世20周年,我带领全家人回原籍为爷爷树碑,并举行了祭奠仪式。如今,我已退休15年,儿孙满堂,享受着天伦之乐,但仍旧怀念和爷爷相处的那些岁月。
  刘青峰
  写于2019年3月25日
  好友辞世十年
    春风送暖,柳绿花红。又到一年清明节,扫墓上坟寄哀思。每到这时,好友陈红印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我的眼前。
    1983年10 月,吉县教育局调我到屯里联校任联合校长。屯里镇地处吉县东川,离县城有40 余公里。
    在那里,我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上班后,我第一个认识的就是陈红印,他在屯里联校管理财务工作。在他的帮助下,我很快熟悉了屯里的地理环境、风俗习惯、学校情况,理清了思路,投入工作。当时联校公用经费十分紧张,他总是精打细算,合理安排,确保各项工作正常开展。平时哪个老师有困难,他都千方百计帮助解决,同志们都夸他是热心肠。
    1990年2月,我被确诊为胃窦癌,在省人民医院做了胃切除手术。住院治疗期间,屯里联校500余名师生捐款890余元。陈红印与屯里小学校长牛玉文、太度小学校长刘新良专程送到医院,让我解燃眉之急。当我颤抖着双手接过那890元捐款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心想,这哪里是890元钱,这是一颗颗关爱之心啊。出院以后,经过一年多的疗养,我的身体逐渐康复。
    1991年,我被调往县教育局督导室上班,陈红印也改行到民政部门工作。虽然不在一条战线,但他仍然经常找我交谈,从工作,到孩子婚姻、邻居纠纷等生活琐事,我们无所不谈。
    不幸的是,陈红印因患冠心病,长期服药,造成了肾衰竭。他家只有他一人挣工资,靠着这一份工资,既要修建住房,又要给孩子办婚事,还要治病,因此,生活很是拮据。亲戚朋友都帮了他,我也竭尽全力资助他。但因病情严重,他的病未能治愈。
    2009年2月5日下午,天气阴冷,我正在家中撰写材料,突然接到他大儿子的电话:“我爸病重……”我心急如焚,立即赶到陈红印家,看到他靠在围起来的被褥上,满脸苍白,奄奄一息。知道我来了,他微微睁开双眼,看着我,断断续续地说:“不,不,不行了……”说完就因力竭合上了双眼。那一刻,我心如刀割。两小时后,他辞世了。
    转眼十年过去了,回忆起我与陈红印一起工作、相处的日子,仍旧历历在目。
  张立忠
  写于2019年3月29日
  我和妻的“青春夜话”
    我与妻子周春英是上世纪70年代结婚的。
    结婚时,我还在部队,组织上给了我一个月的假期。在这一个月中,我用半个月收拾好了新房,随后举行了简单的婚礼仪式,度了半个月的“蜜月”,就归队了。
    春英很理解军人的纪律,对于“军嫂”的艰难也有思想准备。之后,我在大同地区(现大同市)的部队上“备战”,她在省城一家企业里工作。我每年有一个月的探亲假,其他时间我俩都靠书信来往。那时不像现在使用电话很方便,要联系只能靠写信,贴上八分钱的邮票,信要在路上“走”四五天。我们写信的内容,开头都是“见信如见面”,结尾都是“紧握你的手”。内容除了拉些家常,就是互相思念的话,经常要写我们梦里相见的情景。
    我们很珍惜往来的每一封信,寄出的每封信,贴的都是新发行的纪念邮票,收到的来信也会精心保存。想念对方的时候,我们就拿出以往的信件读一读。就这样,我俩从新婚到生了两个孩子,整整过了十年的两地生活。
    这十年,她在地方既要工作又要照顾两个孩子,经历了许多酸甜苦辣。有时两个孩子一同生病,她抱上一个打完针,再抱另一个去打针。这十年,她像许多“军嫂”一样,到部队探亲,要为战士们拆洗被褥;回到地方后自己又默默地挑起生活的重担。但她总是对我说:“我年轻,累不着,你在外边更辛苦,我理当分担。军人与军嫂是一对战友,我们共同战斗吧。”
    终于,我转业了,同她一起扛起了生活的重担。可就在我转业10年后,春英因突发脑血管疾病,倒在了工作岗位上。
    春英去后,我整理了我们所有来往书信,并写成了十万字的《青春夜话》。所谓“青春”,是指这些书信都是我俩在二三十岁时写的,也是取我之“青”,她之“春”。所谓“夜话”,是说这些书信多数是我俩在晚上十一二点写的话。当时我在部队从事机关文字工作,经常加班加点到深夜,写完材料后在睡觉前给她写封信;而春英则是等孩子睡踏实了才提笔给我写信,有时孩子醒了,只好放下笔哄孩子,一封信往往要分两次甚至几次才能写完。《青春夜话》可以说是我和春英的“恋爱”史。
  张福清
  写于2019年3月22日
  每念恩师心中酸楚
    清明忆故人,恩师李殿森。育人呕心血,满腹藏经纶。黑面似严父,深怀慈母心。多舛凄凉去,泪飞湿衣襟。
    1954年秋季,我到朔县牛市学校念高小。李殿森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兼教语文、算术课。他早年毕业于山西大学,博学敬业,一身正气,教学有方,要求严格。
    李殿森老师脸庞黑瘦,戴一副圆框眼镜,俨然一位老学究。起初,大家对他特别敬畏,后来才发现,李殿森老师也有和蔼可亲的一面。别看他外表酷似三九严冬,内心却如阳春三月。
    我是个赖学生,有一身臭毛病:贪玩、厌学,课上爱做小动作、偷看闲书,课下打打闹闹、沉迷玩耍。也因此,我的学习成绩不断下滑,中考基本无望。父亲干着急没办法,李殿森老师也屡屡叫我到他宿舍训话。
    记得,六一节的大型墙报上,选登了我的一篇作文。我正在为之沾沾自喜,不料又被李老师叫去。我习惯地垂头站立,以为又犯了什么大错,等着挨训。结果,李殿森老师是觉得我的字写得不好,特意训导我。他说:“你的作文有进步,就是字写得太差了,字是门面,写不好考试时会吃大亏的!”
    在我身上,李殿森老师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我能考上初中,真得感谢他。我不敢想象,我这棵畸形的小树,在那关键的时候,如果没有一位好园丁的悉心修剪,将会长成什么样子。
    1956年中考,我们班的录取人数冒了尖,李殿森老师名扬全县。因此,李殿森老师被提拔到平鲁进修校工作。
    那之后,我再没有见过李殿森老师。工作后,我常常想起他,想去探望,却又不知他的去向。最后终于收到他的消息,却是他已去世,我也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李殿森老师一生充满坎坷。
    新中国成立前,他虽有才华,却潦倒半生;新中国成立后,他当了小学教员。可没过多久,妻子便去世了,他只好一人拉扯两个孩子。好不容易得到提拔,并再娶妻,却在不久后遭遇“文革”,丢了饭碗。之后,李殿森老师便以粜大豆为生,还常到火车站捡煤渣。后因偷车站的煤被抓,羞愧不已,劝老伴离了婚,郁郁离世。
    每当想起李老师,除了不尽的思念,就是难言的酸楚。
  杨谦
  写于2019年3月23日
  写作引路人
    2018年11月底的一天,我从太原市作家协会的同志口中,得知一个令人悲痛的消息,太原市著名作家田毅老师去世了,终年66岁。其实,我在半年前就听说田毅老师得了胃癌,但住院后做了切除手术,病情还比较稳定。当时我因诗社工作繁忙,便想等忙过这一阵子再去看望,未承想,田毅老师竟这么快地走了。
    田毅老师擅长撰写小说,记得2005年九九文学社成立后,我曾多次邀请田毅老师参加九九文学社的研讨会,请他为社员们写出的文章作现场指导。2006年,我写了一篇题名为《往事情悠悠》的短篇小说,这是我的处女作。初次习作,迷茫的路上急需有人指点,我便邀请田毅老师在研讨会上指教评点。田老师当场将写小说的几大要素、注意要点教给了我。
    2016年,我和老伴徐忠诚各自出版自己的第四本书,我的书名曰《幽兰依谷》,田毅老师为我作了序。我每次出版的书里,总要把新写的小说放在书的后半部分。田老师在序中说:“小说编在其中,可见作者的偏好,她还是着重小说,且这些年中也一直在追求的。小说写得故事有过去的,也有现在发生的,从立意到谋篇布局也是我们常见的手法。从故事中的人物和事件描写,看得出作者驾驭小说能力是有的,故事的完整性也是好的,前呼后应也善始善终,只是在有些人物的刻画、情节的处理和细节的把握方面,个别地方还需避免人为的痕迹。小说的写作,真的是需要感人至深的东西,更需要一针见血的东西,即让人读着就欲罢不能才好。”
    田毅老师说得透彻明了,我每次写小说时,总要重温他的教导。
    2012年3月,太原市老作家协会成立,我和田毅老师都被选为老作家协会副主席。从此,我和田毅老师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多了,他也给我留下了更加深刻的印象。田毅老师不爱多言,总是面带微笑,说话、做事从容不迫、稳重。他曾三次连任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品颇丰。他退休后,我在省市报刊上还经常看到他发表的作品,现在却均已成了难以忘怀的遗作。
    现赋一首小诗如下:
    一代风流逝,多篇遗著珍。
    斯人乘鹤去,笑貌永铭心。
  赵玉兰
  写于2019年3月26日
  宏智的印记
    2015年秋的一天,突然传来我的老同学宏智仙逝的噩耗。在太原的五位老同学,齐聚宏智病床前,默默致哀后写下挽联:三尺讲台育桃李爱生如子达人满天下;八十平米著春秋家国情怀中华复兴梦。宏智在同学们心目中,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
    1952年9月1日,我们考入太原市国民师范学校初师二十班。开学第一天,当班主任魏椿茂老师要求我们爱护公共财物时,宏智站起来说:“老师,我们窗户底下红色的装饰线,不少地方油漆剥落了。我家铺子里有红色的装饰土和油漆。我会先刷红土,然后刷油漆,将这条装饰线维修好的,请老师放心!”魏老师说:“宏智的话令我十分感动。他不仅看到了墙面损坏的地方,还主动要从家里拿上装饰材料修复我们教室的墙壁。这种爱护公共财物的精神值得大家学习。”教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宏智在开学的第一天,就给我们留下了热爱集体、勇于奉献的美好印象。
    由于宏智的优秀表现,同学们选他为班长。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宏智把班集体当作他自己的家。他除认真学习之外,还把班内同学的学习、生活、锻炼等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特别是,他组织我们班九位同学成立了一个篮球队,还集资一万七千元(旧币),去棉花巷买了一只补过的篮球。经过刻苦训练,我们打败了当时学校的冠军队,被传为佳话。我们深深地感到,有宏智在,班集体就永远优秀。
    1958年,我们中师毕业之后,当上了光荣的人民教师。宏智在工作岗位上同样成绩突出。当时,他所教的班内,有六位同学有继母,家庭关系不太融洽。宏智对他们表现出了父亲般的关爱。还组织了一个学生及家长参加的座谈会,让学生们写诗、写文章,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表达自己努力学习的决心。这个举动,感动了家长,使他们的家庭关系变得融洽,改变了学生的生活环境。宏智成为当时班主任的典范。
    不久,宏智被任命为校领导,后又调动至南城区体委任主任,直到退休。退休后,他经常组织老同学聚会,还告诉外地同学:“我的家就是你们的家,欢迎常来观光旅游。”
    宏智离开了,但我们时时铭记他乐善好施的品质,对教育事业所做出的贡献。在清明节到来之际,写此短文,怀念宏智。愿他的高尚品质激励今天的我们发光发热。
  思水
  写于2019年3月26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