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年07月04日] -- 生活晨报 -- 版次:[A1]

但愿来日方长我要弥补二儿媳

  讲述人:陈宝仙,83岁
  本期主持:张娜
    因为二儿媳生了女儿,重男轻女的思想导致陈宝仙对二儿媳一直不满。经历了分房、住院的一些大事后,陈宝仙才看清楚人心。原来,到了“万人嫌”的年纪,留在身边的才是真正对自己好的人。要想好好珍惜这样的日子,陈宝仙认为首先得承认自己的错误。
  “妈,今天包了点素馅饺子,给你端过来一盆,尝尝。”二儿媳一进门就冲正在卧室休息的我喊道。
    这样的儿媳,这样的日子多好啊,为什么我从前就没有感觉到?
    这些事憋在我心里好久了,我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过。不想提也不敢提,因为我好面子,不想承认自己有错。如今,许多事看开了,面子有什么重要?
  孙女的出生给我一个晴天霹雳
    我今天呀,主要想说说二儿媳,想向她承认承认错误,弥补一下我心里的愧疚。
    我有三个儿子。要按当时的想法,二儿媳是我最不中意的一个儿媳。二儿媳和老二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介绍人说,“她有工作,人也勤快”,但她第一次去我家,我就不喜欢她。她那么胖,怎么能配得上我精精干干的老二。后来相处久了,我发现这姑娘性格倒还不错,关键是吃“细粮”的(指有工作、城市户口),再加上老二愿意,我也就渐渐妥协了。
    1980年初,二儿媳就正式嫁到我们老李家了。那时候,我们家经济条件一般,一家人还住在山上的四合院里。老大一家住南屋,老二一家住西屋,北屋留给还未成家的老三。
    第二年,二儿媳便怀孕了。看着二儿媳依然“身手矫健”,孕期反应也不大,还喜欢吃酸的东西,我便暗自高兴,心想:“怀的一定是个男孩。”虽然我当时已经有了长孙,但我还是喜欢男孩,觉得家里男孩越多底气越足。
    转眼,孩子便出生了。那一刻,我傻眼了,是女孩。对于我来说,那好像一个晴天霹雳。我带着一肚子气离开了医院。我太生气了,主要替我家老二叫屈,心想:“老二怎么那么命苦,连个儿子都没有,就知道这个胖媳妇不中用。”
    二儿媳出院后,就回到了他们的小屋,我假装过我的平静日子,他们屋的门口我都不愿意路过。看着老二忙进忙出的,我觉得他真窝囊。后来,老二想让我帮忙伺候月子,我一口回绝了,“门儿都没有,一个女孩还要怎么精细地养?”这是我当时的想法,现在想来太混蛋了。
  分拆迁房我没有分给老二
    老三结婚后,很快也添了儿子,我越发不喜欢二儿媳。怎么别人都能生男孩,就她那么不争气?我对她的不满,逐渐扩散到了孙女身上。
    平日里,两个孙子要什么我都能满足,至于孙女,别说买东西了,连好脸色我都没怎么给过。如今想来满是亏欠。或许孙女也能感觉到我对她的嫌弃,很少到我这屋玩儿。我知道这不公平,可我想,谁让她是女孩呢。
    后来,孩子们的日子过得也都好了,纷纷在山下的矿务局附近买了楼房,山上的房子剩我和老伴儿住。逢年过节,孩子们就回来看我和老伴儿,老二和二儿媳也回来。二儿媳每次回来,话都不多,也很少和大家坐一起聊天,只是默默地在厨房忙活。
    2010年,山上的村子面临拆迁改造,山上的住户要全部搬离,我们家的老院子也在改造范围之内。按照当时的政策,我们可以分得山下两套80平方米的房子,另外还给些拆迁款。知道这个政策后,我把三个儿子和儿媳叫回了家,宣布了一个决定:两套房子老大和老三一家一套,他们再出钱给我和老伴儿在同一个小区买一套小平米的住房。这个决定,我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因为我在家是做惯了主的,觉得这些事没有必要和人商量。老大和老三媳妇听了连连点头,老二刚要张嘴,我就开了口:“老二啊,你和你媳妇也别觉得不公平。你哥和你弟家都是儿子,他们需要房子娶媳妇,你家不一样,你们俩都有工作,再说,就一个姑娘,嫁人了,你俩一点负担都没有……”我话还没说完,二儿媳起身就走了。
    后来的几年里,老二会时常回家看看我和老伴儿,可二儿媳却没再回来过。我们只在街上偶尔碰到过,互相打个招呼也就走开了。有时碰到孙女和她在一起,孙女连奶奶都不喊,我也扭头就走。当时觉得无所谓,现在只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日久见人心老伴儿的话应验了
    老伴儿去世的时候,我几次哭昏过去。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依靠,一辈子忍让着我。去世前,老伴儿曾说,到最后,我能依靠的只有二儿媳。当时我不信,可现在却由不得我不信。
    老伴儿去世后,我成了真正的空巢老人。老大和老三只有在孩子要买车、要找工作的时候来找我,说白了也就是要钱的时候才登门。我知道,他们还在惦记我手里的那点拆迁补偿款,但那个时候,我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面对。但接下来的一次生病,让我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去年的一天,天气有点热,中午买菜回家后我感觉胸闷得厉害。我给老大打电话,他说正在跑车,没空;给老大媳妇打电话,她说正看孙女,不方便;给老三和老三媳妇打电话,他们说我是中暑了,说喝个藿香正气水休息休息就好了,也没过来看我。休息了一会儿后,我越发觉得难受,赶忙打了120。去往医院的途中,我觉得没有人会再比我可怜了。
    到了医院,我被告知患了冠心病。那时,我的三个儿子都到了医院。当商量到需要谁在医院陪夜时,因为考虑到男人不方便,便想着由老大和老三的媳妇轮流看护。可没想到,老大和老三竟开始互相推托,说自己的媳妇也身体不好,不能熬夜。我一听,没指望了,心想不行雇个护工吧,正好我也不想看见他们。
    这时,老二开口了:“不行让惠萍 (二儿媳)过来吧,她退休了也没啥事,晚上也觉少。”
    我不屑地回绝:“算了,我不指望你们了,给我找个护工吧,钱我出。”说这话,因为我对二儿媳更不抱希望。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二儿媳就来了,没说什么话,只是帮我削苹果、倒垃圾,晚上还留下来陪夜。我起初觉得,这二儿媳肯定是图我的那点儿拆迁款。可直到我出院,她也没提任何要求。我住院期间,老大和老三媳妇来过数得见的几次,都是略坐坐就走了。以前没觉得,后来发现她们也就是嘴甜。
    我出院后,二儿媳天天来给我送饭。对于以前的事,她只字不提,我也只能装傻,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有几次,我看见孙女也来了,但从来没上来过。
    就这样,二儿媳默默照顾了我一年的时间。一年里,我一直在等着二儿媳向我提要求,可她却连一个很小的要求都没有提过。我开始觉得愧疚,这种心理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重了。我甚至开始回想以前对二儿媳做过的一切,越想越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
    “日久见人心”真的是一句真理。始终坚信永远不会犯错的我,此时深深地认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但愿来日方长,我要好好弥补一下对老二一家的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