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院子里的小菜园

　　王文山
　　　　法庭的院子里有一个小小的菜园，这个小之又小的菜园，又分为南北两块长方形的小菜地。
　　　　现在正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时节，三年前，院子里还没有这个小菜园。料峭春寒中，庭里的两个小伙子戴着帽子、嘴里喷着白气，领着几个相识，在院子里开辟出这两块小小的菜地。刚开出的地土质不好，从里面拣出的破砖烂瓦在东墙根堆成了一座小山丘。泥土不够，托朋友从别处拉来黄土垫上，方具雏形。这样的菜地，是需要时间、劳动和肥料来养的。先是从周边的村庄拉来一车羊粪，均匀地撒开来，让慵懒的阳光不紧不慢地晒着。我们在送达、开庭、调解的间隙务弄着菜园。
　　　　一个上午，我处理了一桩离婚纠纷案件。作为原告的女方已是第三次起诉到法庭要求离婚，双方分居的时长、感情现状等均已符合法律规定的离婚要件，原告下定决心要离，这段婚姻注定不可挽回。作为被告的小伙子向我们细述了他们之间曾经浪漫的爱情故事、甜蜜的二人世界以及他对这份感情的珍惜和无法割舍，情到深处，哽咽不能成言。我们耐心地倾听，细致地释法、剖情，最终两人和平分手。
　　　　达成调解协议后，我又单独留下被告，和他倾心长谈了好长时间，终于解开了他的心结。最后，小伙子对我说从现在起就要振作起来，找一份工作好好赚钱，把女儿教育好，重新开始生活。看到小伙子这样积极的精神状态，我也如释重负，走下楼去，来到菜地将撒下的肥料翻在土里发酵。小伙子看到了，主动上来对我说，地里的活他做惯了，接过铁锹就吭哧吭哧干起来。春日的暖阳似乎一刹那间，照进了这个小院所有人的心里。
　　　　依着“清明前后，栽瓜种豆”的节奏，菠菜率先吹响了进军的号角，西红柿、豆角、黄瓜、茄子等各种蔬菜争先恐后涌上了我们的饭桌。
　　　　夏天是小菜园最时尚、丰满的季节。一畦畦的西红柿架，像威武的战士整装列队，一色碧绿的军装，精神抖擞、意气风发，鲜红的果实掩映在叶丛中，是一枚枚傲骄的勋章。一架架豆角像一座座塔台，毛茸茸的叶子构筑起密实的屏障，饱满的豆荚藏在绿墙之中，让人时时充满探险的好奇。
　　　　任劳任怨的黄瓜，长着宽大而有小刺的叶子，一朵小黄花就是未来，它的多产和勤奋，经常会让小鲜肉蹉跎成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低调的茄子不声不响地蹲在那里，喇叭状的小蓝花隔几天就努力成一个萌态可掬的茄宝宝，颜色逐渐变深、变紫，个头逐渐变大，等待着主人的采摘，茄柄处的尖刺时不时会让手指留下深刻的痛觉。
　　　　最高调的是南瓜，大若蒲扇的叶子会铺满它想到的任何地方，一整个夏天都会恣意释放着成长的热情和奔放，电表箱、东墙壁都成为它的领地。不过，这时候你是不会看到叶子之外的任何果实。临近秋天，一个个绿皮的长长的南瓜小子好像一夜之间冒了出来，占据了你的惊喜。等到第二茬豆角拉蔓的时候，白菜成了小菜园的主角，沉甸甸的收获会伴着我们度过漫长的冬天。
　　　　小菜园转瞬间就春秋几度。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也记不清是周边某个村庄过来咨询的村民或是某个案件的当事人，给法庭带来了几株草莓。起初，这几棵植株并不引人注目，甚至没有觉察到它的存在，只是一场春雨过后，一片嫩黄嫩黄的花儿就蔓延在南面菜地的一个拐角，伴随着飞舞的蝴蝶和蜜蜂，先绿后白继而绽红的草莓，攻陷了我们的味蕾。
　　　　小菜园凝聚着我们的汗水，春天播种下的是希望，夏天生长的是激情，秋天收获的是成熟，冬天藏纳的是思考。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法庭凝聚着我们的智慧，每一个家长里短的案件，我们种下的是善良和正义，收获的是无边无际的支持和厚爱。
　　　　（作者系汾阳市人民法院肖家庄法庭庭长）